姒卿穿着单薄的里衣,趴在窗边望着天上的圆月,屋内未点一盏灯,只有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清辉。十年前,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无忧无虑;如今却成了满心只剩药王谷血海深仇的行尸走肉。世人都说宫门是无锋的克星,可到底能不能克,还要看这次选亲的结果。
她被选为少主夫人,这个位置必定有人虎视眈眈,今晚定然会有人行动。
云为衫和上官浅,说不定两人都是无锋的人;这宫门里还藏着多少无锋刺客,她无从知晓,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去查。
女客院落里,窸窸窣窣的响动不再只来自草丛,仿佛蔓延到了整个宫门。夜渐深,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连姒卿都忍不住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出去查探,可宫门有令,禁止随意行走,新娘更是不能离开女客院。
姒卿低头思索片刻,转身从衣柜里拿出那套红色嫁衣,猛地扯下下摆,拆开缝线。红布之下竟藏着一片黑色,原来内有乾坤——夹层里藏着一套轻薄的黑色夜行衣。
很快,一道狭长的人影如鬼魅般穿过小道,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另一边,角宫内,宫远徵正一脸失望地往外走,宫尚角的贴身侍卫金复紧随其后。他本是来找宫尚角的,却意外得知对方刚回来又匆匆离开,心里满是疑惑。
宫远徵哥哥不是今日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去?走得这么急……
金复躬身答道:“这次的任务由执刃直接发布,属下无从知晓。而且,沿路没有任何据点有权限汇报角公子的行踪。”
宫远徵独自出行,连你都没带……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抬头望向高处的灯塔——一抹鲜红的灯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眼,那颜色像极了血光,带着来势汹汹的压迫感。
宫远徵心里涌起一阵不安,小声喃喃。
宫远徵“哥,你在哪?快回来吧,宫门要变天了……”
姒卿穿着夜行衣,隐藏在树林深处,心里却犯了嘀咕——这条路,她敢保证自己绝对没走过!
宫门的房屋建筑大多相似,出了女客院后,她本想凭着白日记忆直奔执刃殿,可一路上却陆续看见仆人小厮捧着白色丧事用具匆忙奔走,还有人穿着白色丧服忙碌,个个行色匆匆,面如死灰。
姒卿宫门有人死了?
越靠近执刃殿,暗哨越多,姒卿只能在外围寻找突破点。可绕来绕去,她的路痴毛病又犯了。
姒卿不对,这边走过了。难道是这边?
姒卿不不不,这个也走过了。
姒卿该死的宫门,没事把自己家建这么大干嘛?
姒卿这个没走过,就走这边!
可越往前走,暗哨反而越少。
姒卿说好的守卫森严呢?怎么这边暗哨没几个?
刚疑惑完,耳边就传来一阵铃铛晃动的清脆声响,姒卿立刻敏捷地爬上树,隐蔽好身影。
人还未到,铃铛声先至——是宫远徵!
姒卿这不就是个现成的工具人吗?
她悄悄跟在宫远徵身后,却不知自己的踪迹早已被对方察觉。
宫远徵放慢脚步,姒卿便在后面慢慢跟;宫远徵加快速度,姒卿也立刻紧跟上去。
宫远徵心里冷笑:如今,这不怕死的老鼠是越来越多了。上一次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被挂在宫门口暴尸三天,现在早成了一堆白骨。这送上门来的药人,可不能再让别人捡了去。
念头一转,宫远徵便故意将人引向了自己的徵宫。
姒卿这便是徵宫?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宫远徵进了徵宫后,姒卿才小心翼翼地摸进去。徵宫虽暗哨少,却也不是毫无防备,她好几次差点被发现,还好那点三脚猫功夫足够应付。躲在窗台下,姒卿悄悄把窗户拉开一条小缝,往里一看——里面连盏小灯都没点,一片死寂。
姒卿奇怪?明明看见宫远徵进来了,怎么不见人? 难道有暗门?
她翻窗而入,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轻轻吹亮。火光中,满室的药材映入眼帘。
姒卿这便是药房?难怪在窗外就闻到了药材味,真难闻。
姒卿在药房里四处查看,却没找到任何暗门的痕迹。这时,桌上一株奇异的药草吸引了她的注意——那药草在黑暗里散发着微弱却温和的光。
姒卿看着不像是寻常药草,也不是花朵,好像在哪本医书上见过?
姒卿不急,待我上手一番,就知道你是花是草……
说着,姒卿就要伸手去碰那株药草。突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浓烈的草药味瞬间扑面而来。姒卿下意识挥出手刀,却被对方牢牢抓住胳膊,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这般狼狈,未免太丢人了些。
宫远徵就这三脚猫功夫,也想闯我徵宫?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指尖的力道渐渐加重,姒卿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火光熄灭,药房再次陷入黑暗。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却发现宫远徵的力气远不止表面看起来那般单薄,手腕被攥得生疼,几乎要断掉。
姒卿(艰难开口)宫三先生……这般待客,未免有失宫门风度。
宫远徵待客?你这身夜行衣,偷偷摸摸闯我徵宫,也配称“客”?
宫远徵的声音冷得像冰,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刺向她的肩颈——那针尖泛着幽蓝,显然淬了毒。姒卿瞳孔一缩,猛地偏头避开,同时用膝盖狠狠顶向对方小腹。宫远徵没想到她还有力气反抗,吃痛之下松开了扼住她喉咙的手,姒卿趁机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药柜上,哗啦啦的药罐倒地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姒卿(捂着喉咙咳嗽)宫三先生就只会用毒和偷袭?
宫远徵对付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刺客,何须讲规矩?
他说着,又要上前,却突然顿住脚步,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远处传来隐约的喧哗声,似乎还有兵器碰撞的脆响。
宫远徵眉头紧锁,宫里的变故,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姒卿(趁机喘息)看来宫门是真的出事了,你与其在这抓我,不如去看看执刃殿的情况。
宫远徵少用这种伎俩转移注意力!你以为我会信你?
话虽如此,宫远徵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犹豫。他看向姒卿,又看向药房门口,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而姒卿则趁他分神的间隙,悄悄摸到地上一根掉落的药杵,紧紧握在手中——只要他再上前,她便只能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徵宫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侍卫慌张的声音:“三先生!不好了!执刃殿那边……执刃大人他……”
侍卫的声音带着颤抖,卡在“执刃大人他”后面,再难说出完整的话。
宫远徵脸色骤然一变,方才对姒卿的警惕瞬间被慌乱压过,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门口,连多看姒卿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宫远徵 “执刃大人怎么了?快说!”
宫远徵的声音里没了往日的冷静,指尖甚至有些发颤——宫鸿羽是宫门的天,若是天塌了,宫门真的要乱了。
侍卫推门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执刃大人……方才在殿内突发急病,已经、已经没气了!”
宫远徵 “什么?!”
宫远徵如遭雷击,后退半步撞在门框上,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宫远徵 “怎么会突发急病?早上我见执刃时还好好的!”
他猛地想起方才灯塔上那抹刺眼的红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那哪里是普通的灯光,分明是报丧的信号!
姒卿躲在药柜后,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掀起惊涛骇浪:宫鸿羽死了?这未免太突然了。是真的急病,还是有人暗中下手?
她攥着药杵的手紧了紧,眼下宫门大乱,正是查探消息的好时机,绝不能错过。
宫远徵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宫远徵“传令下去,封锁执刃殿,不许任何人进出!另外,立刻派人去找角公子,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是!”侍卫领命,转身就要跑。
宫远徵“等等!”
宫远徵叫住他,目光扫过药房方向,声音冷了几分。
宫远徵“看好徵宫,别让里面的‘老鼠’跑了。等我回来,再好好审问。”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朝着执刃殿的方向跑去,铃铛声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
侍卫留在门口,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警惕地盯着药房。
姒卿躲在暗处,心里盘算着:宫远徵走了,门口只有一个侍卫,想要出去不难,但执刃殿现在肯定守卫森严,直接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不如先在徵宫里找找,说不定能发现些有用的东西——毕竟宫远徵是宫门最会用毒的人,他的药房里,说不定藏着和无锋有关的线索。
她悄悄挪动脚步,避开地上的药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打量着药房。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药材,有些是她认识的寻常草药,有些则是药王谷典籍里记载过的奇珍,还有些模样怪异,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一看就带着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