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当然也听说了陛下回宫的事，看她这会儿就来了，她心里也高兴。
“小桓还记着哀家呢？让哀家看看，可是瘦了？”
“不瘦，长个子呢，这是抽条了，不是瘦了。”
“那也得多吃点儿，长个子最是掉肉了。小桓这一走就走了那么些天，这微服私访，可有什么发现？”
楚狱扶着她坐下，道：“当然有发现，还是大发现，就怕皇祖母您不爱听，或是不信朕。”
“哀家不信你，还能信谁呀？你说吧，哀家愿听。”
唯一的晚辈还能如此亲近自己，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把人往外推呢。
楚狱便将皖垵之祸向她娓娓道来，太皇太后没想到这天下竟还有此等荒唐之事。
她就算再是规明教的信徒，她也不会宁可信规明教也不信自己的孙儿。只是越是信她，心里就越气愤和无法理解。
“那杀千刀的长老哟！害自己便也罢了，怎的还敢害我苍沂百姓！”
“您愿意相信朕便好。”
还好，老人家没糊涂，能听得进劝。
太皇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啊，规明教竟还出了如此的害群之马。”
楚狱没有继续引申说出她对规明教的定位，老人家信奉了一辈子的规明教，要想彻底改变她对整个规明教的看法，不是一两件事就能做到的。这个阶段还是点到为止最好，过犹不及。
“朕也气恨，若非朕亲自走了一趟，恐怕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不知将来还有多少皖垵百姓要遭受毒害。”
“好在小桓聪慧，识破了那等恶事！”
“也多亏有「皇」相助，否则朕也是束手无策。”
听她再次提到「皇」，太皇太后有些不太确定：“小桓，你说的那个「皇」，莫不是咱皇室的皇？”
她点点头：“「皇」是集世间所有帝皇之威应运而生的金龙，有无上神力。朕有幸被它选中，成了替它在这世间行事的使者。它先是看穿了四风寺前任长老的谎言，平了无辜枉死的稚童怨念，而后又降下神赐，解了皖垵的荷芋之毒，救了无数百姓于水火。”
“皇祖母，朕便与您挑明说了，朕既是它的使者，便只会信奉于它。”
她虽没指名道姓，但太皇太后也知她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不会信那规明教，更可能因为四风寺和皖垵寺的事情，对规明教无甚好感。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哀家也不会非得要你随天下大流。其实，哀家心里也开始偏向了「皇」，无论是因为哀家的身份也好，还是因为它的所作所为也罢。”
“哀家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都看得明白。小桓既然有了自己的信仰，便大胆地去追寻吧。只要你心中还装着这天下苍生，哀家永远都会支持你。”
“谢谢您，皇祖母。”
楚狱神清气爽地从太皇太后宫里出来，给老人家做思想工作，还做得特别顺利，她心情尤为的好。
只是这难得的好心情，也就走了一道的功夫便没了。
楚狱木着脸看着御书房里多出来的某人：“你来干什么？”
若明第一次不敢看她的双眼：“来道歉。”
“那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来道什么歉？还是说，你是当世大善人，不由分说就想担下这责任？你担得起吗？六百多年啊，若明，那可是不知其数的人命。”
“你只见到了他们被治好后的健康模样，你见过他们沉沦其中是何等模样吗？”
“人不人，鬼不鬼，一个个双目无神，面黄肌瘦，神态萎靡，那还像人吗？我初进皖垵府城，就差以为那街道是黄泉路，那一个两个都是恶鬼呢。”
“道歉？你可知道，神若存在，你这歉一道，你就相当于担下了多少因果吗？这些因果是你轮回百世都还不完的。”
他嘴唇嚅嗫了好一会儿，才张嘴说道：“但我确实欺骗了你。”
“哦？”
听到他的话，她坐到了旁边的一张空椅子上，翘起一条腿搭到了另一边的大腿上，抖着脚看着他：“骗我什么了？说来我听听，看看和我想的有没有出入？”
若明：……
小陛下有时候就是太聪明了，总能把他噎住。
“闻诺安确实是我的远房叔父，出了五服的亲戚，这一点是真的。”
“嗯。”
“但是，我说我并非规明教之人，这一点我骗了你。”
“嗯。”
“我不仅是，而且，我还是规明教的现任教主。”
御书房里可不止楚狱一个人，但是若明发现，这里没有一个人感到震惊。
不，还是有一个的，是张敬。
倒是小陛下和她的那些个楚刑卫们，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出现。
楚狱还是之前的那般神态，道：“猜到了，还有呢？”
“闻诺安说我自小在皇都长大，这一点是真的。我未曾离开过皇都，所有需要外出处理的事宜，都是交由我的暗卫去做。所以，我说我有一批自己的势力，这也是真的。”
“嗯。”
“我如果没有追着你去四风城、去皖垵府城，我当真不会知道那些事。”
“嗯。”
“但我必须承认，我既然担了教主的身份，规明教出了这等差错，我也有责任。”
她这才放下腿，站起身来到他身前，道：“现在你有一个机会，大可不必牵扯到这庞大的因果之中，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机会？”
“卸任规明教教主。只要你离开规明教，不再管其中的事，我既往不咎，这因果我不会算到你头上，你甚至可以留在我身边，我会带你看清楚这规明教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你身在局中，双眼早已被蒙蔽，不跳出来，你就永远都看不清真相。”
她轻轻掸了掸他的衣领：“若明，不要一错再错。机会只有一次，我本不愿与你为敌。”
将来你要是想起来，你不仅会恨死这一世的自己，回过头来还要找我哭，说我这一世没疼你。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
“在我下次离家出走之前，你最好能给我一个答复。时间不等人哦，教、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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