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二十二）

少女染上犹豫的眼神再次出现了光彩，变得比往日还要漂亮、剔透，那双眸里像是映着初升的黎明，映着她的模样。

夏予欢撤开身时，顺手撩了一下阿宁略有些凌乱的发丝，过肩的发丝被暖色的灯光照得金灿灿的，被她叮嘱着用护发液精细保养的如绸缎般丝滑的长发。

发丝从指间溜走，发尾却像是不舍般微翘着卷住了她的指间，莫名填了两分眷恋。

她动作亲昵自然，阿宁有一瞬怔愣，等她反应过来时，夏予欢已经退开了身。

卧室里没有开灯，厅里的暖灯缓缓渡过来，光影分明。

这道明暗分界在她退开后更加分明，有一瞬间，就好像她和她之间隔着一层雾，模糊中能看到彼此。

她只要往前，就能触碰到她，但她又怕是镜花水月，一碰就散。

她迷茫不确定，不敢轻易伸出手。

可阿宁主动握上来，从头到尾没有松开的手，她们之间十指相扣的联系，又让人徒生无尽的勇气。

房门口，处于光明处的无措少女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原本克制的气息，似乎突然有了靠近的分量。

夏予欢你先前躲开我。

少女略带沙哑的声音消散在空中，带着一丝丝控诉与委屈。

等她垂下眸，又恢复了平日里冷静靠谱，试图让阿宁放心依靠的样子。

没等阿宁发声，夏予欢又自我调节好了，她没有回头路，只有表现得足够冷硬、坚定，才能掩耳盗铃般地冲淡那些不安。

夏予欢算了，不逗你了，我没有生气，感觉好些了吗？

夏予欢又嬉皮笑脸了起来，并主动岔开了话题，格外生硬，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夏予欢展颜而笑，冷厉的五官柔和下来，漂亮得不可思议。

一瞬间，朦胧落在她身上的暖光，都像是披上的一层光辉，耀眼夺目。

那一瞬间恍了阿宁的眼，这一次，阿宁不再被动的无言，她终于真正的紧紧握住了那温热修长的手。

阿宁谢谢。

无视了夏予欢嬉皮笑脸下的强撑，而是认真的道。

阿宁谢谢你做的这一切，我都知道，我不是故意要躲开你，我只是太过在意，怕你担心。

阿宁直白的说开了所有误会，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阿宁夏予欢，我以后都不会再躲开你了。

夏予欢眼底带着试探的笑意消失了。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这么直白的承诺。

顿了片刻，她继续装得轻松，可那双黑眸定定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眼神便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眼底也不可避免的泛起波动。

夏予欢的这次回国，看似突兀，只是回去看看朋友，聚一聚，但其实已经不是回国的事儿了。

夏予欢出国后一直站在阿宁那一边，陪着阿宁整顿手下的势力，挡下一波又一波不知势力的攻击，早已被打上阿宁了的标签。

那时，阿宁身体的状况不好，加上有心人的挑拨，手底下人心浮动，她连同阿宁一起被人盯着，吴邪等人愿意与她一聚，其实就是答应愿意承担与某势力为敌的风险。

吴邪本就已经自身难保，情况已经够乱的了，手头的计划也在推进，正是紧要的关头，不能出一丝差错，可他还是抽出时间来与夏予欢见面。

胖子更是义气，他本与这些没什么关系，可他先是为了吴邪参合进那糟糕的局面之中，现在又赶来与夏予欢一聚。

他们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默默为夏予欢撑腰借势，这寻常的一聚，看似风平浪静，再寻常不过。

可这背后却是各方势力的暗中角逐，权衡利弊，以及阿宁的放手一搏。

这一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阿宁也一清二楚。

夏予欢做得一切，不单单这件事，而是从前的所有，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从未明说。

可这一刻，阿宁清晰地意识到，夏予欢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难以挣脱的枷锁，若是她再不说开，让事情囫囵混过，怕是真的要将人越推越远了。

两个女孩之间的感情，是最经不起深思的。

细细一探究，处处都是亲密无间，可再细细一想，又像只是寻常。

往日的那些亲密举动再回想起来，都仿佛只是会错了意，是友人间的正常相处。

是她的态度太不明确了，从未给过夏予欢回应。

想明白这些，阿宁不再犹豫，往前踏了一步，主动靠近对方，落入光明之中。

暖光里，夏予欢的眉梢上扬，露出了难以压制的喜悦。

阿宁微微仰头，那双清且冷的眼睛专注地注视着她，那双惯常平静凌厉地眸不再收敛，内敛的喜怒哀乐也不再收于心间，而是直白的展现给自跟她出国后，一直处在不安中的夏予欢，明白的告诉她。

她也在注视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