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溪抱着快递盒走出驿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刚刚亮起，在柏油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母亲又发来一条消息，催她快点回家。

刚要走，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崔临曜靠在不远处的栏杆旁，校服外套随意地敞着，手里转着手机，似乎正在等人。他微微低着头，碎发垂落，遮住了一点眉眼，却遮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散漫气质。

像是察觉到视线，他忽然抬头，目光直直地撞上她的。

程越溪脚步一顿。

他唇角微扬，朝她走来："好久不见。"

她挑眉，语气不咸不淡："是想我了，还是想起我了？"

崔临曜低笑一声，目光扫过她怀里的快递："拿这么多，需要帮忙吗？"

"不用。"她侧身避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自己处理麻烦事。"

他动作一顿，收回手，语气依旧懒散："还在记恨辩论赛那会儿我没来看你比赛？"

程越溪抬眼看他，眼底带着几分锐利："哪敢记恨崔大忙人？毕竟你连答应好的事都能'恰好'忘记。"

他挑眉："原来你还记得。"

"忘不掉。"她语气平静，"毕竟某人说过要来，结果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崔临曜沉默了一瞬，忽然伸手抽走了她最上面的一个快递盒。程越溪皱眉："干什么？"

"补上。"他单手托着盒子，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现在还来得及解释吗？"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晚了，崔临曜。"

他眸光微动："怎么说？"

"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她转身往前走，声音飘在风里，"就像你明明答应来看我比赛，结果整场辩论赛结束都没见到人影。"

崔临曜快步跟上，语气难得认真："我去了。"

程越溪脚步一顿："什么？"

"我迟到了，但第二回合开始的时候就在后门站着。"他声音低了几分，"看你把对方辩手驳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就没打扰你。"

她转过身，路灯的光映在她微微睁大的眼睛里："你...真的来了？"

"嗯。"他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这是你自由辩论时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站在辩席上，眼神坚定，手势有力，背后隐约能看到礼堂后门半开的缝隙。

程越溪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崔临曜收起手机，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你赢得很漂亮，就不想用迟到这种事扫你的兴。"

一阵风吹过，她怀里的快递盒微微晃动。他伸手稳住，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现在补上这句'打得很好'，还来得及吗？"

程越溪低下头，嘴角却悄悄扬起："...勉强接受吧。"

快递盒交接时，崔临曜的指尖擦过程越溪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怔了怔。程越溪下意识缩回手，却不小心碰掉了最上面的小包裹。

"小心。"崔临曜弯腰去捡，恰好她也俯身，两人的额头差点撞在一起。

程越溪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是高中时她送他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这个发现让她心跳漏了一拍，急忙直起身子。

"你还在用这个味道？"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崔临曜把包裹递给她，眼里带着笑意："习惯了，就没换。"他顿了顿，"就像习惯每天绕路经过辩论社的活动室一样。"

程越溪猛地抬头："你...经常去？"

"嗯。"他双手插兜，目光落在远处，"每次训练结束都能听到你在里面训人，'论点不够严谨'、'论据太薄弱'……"

"你居然偷听！"程越溪耳尖发烫，想起自己那些严厉的训话都被他听了去。

"光明正大地听。"崔临曜轻笑，"你们辩论社的窗户从来不关。"

晚风拂过，带起路边的梧桐叶沙沙作响。程越溪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那次期中考试前，我桌上的复习资料..."

"是我放的。"他坦然承认，"看你最近总熬夜，就整理了重点。"

程越溪瞪大眼睛："那你为什么不留名字？"

崔临曜望着她，路灯在他眼里投下细碎的光："怕你知道是我给的，就不看了。"

这句话让程越溪心头一颤。她想起高三那年，自己确实处处和他较劲，连他推荐的参考书都要故意避开。

"其实..."她攥紧快递盒的边角，"后来我发现是你的字迹，还是偷偷用上了。"

崔临曜眼睛一亮："真的？"

"嗯。"程越溪低头，声音越来越小，"还在你写的批注旁边...…做了笔记……"

一阵沉默后，崔临曜突然笑了："程越溪，我们这样算不算……"

"不算！"她慌忙打断，脸颊发烫，"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哦？"他故意拖长音调，"那为什么我毕业那天，有人在我课桌里塞了张明信片？"

程越溪僵住了。那是她纠结整整一周才写好的告别信，没想到他早就知道。

"我..."她正要辩解，手机突然响起。母亲发来第三条催促消息。

"我该回去了。"她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走。

崔临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等。"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毕业礼物，迟到了两年。"

程越溪接过，沉甸甸的触感让她好奇："这是..."

"打开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本装订精美的册子——《程越溪辩论集》。翻开第一页，是她在高一第一次辩论赛的照片，旁边密密麻麻记满了她的辩论风格和经典语录。

"你..."她声音有些哽咽，"一直都有在看？"

崔临曜轻轻点头："每一场。"

夜风突然变得温柔，梧桐叶的影子在两人脚下摇曳。程越溪抱紧册子，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不过..."

"不过什么？"

她狡黠地眨眨眼："你记录的我第三场辩论的论点有错误，明天我要好好给你纠正一下。"

崔临曜大笑起来："好，我等你。"他指了指她怀里的快递，"现在可以让我帮忙拿了吗？"

程越溪假装思考了几秒，终于把最重的箱子递给他："勉强批准。"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几乎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