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总会出现那样一个人,他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说着温暖的话语。可不知为何,每次从梦中醒来,她的眼眸里总会溢满泪水,仿佛那梦中的欢笑背后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酸楚与不舍。
每当做事出神之际,她总会试图在脑海中勾勒他的面容。可无论如何努力,那形象却如蒙着一层薄纱,始终朦胧不清,这实在令人费解。
陆玖曦猛然收回手,方才走神之际,竟把荆棘误认成了草药。那些尖锐的刺毫不留情地扎进她的肌肤,鲜血悄然渗出。她咬牙忍住疼痛,将手上的刺一根根拔去,却连片刻停歇都没有,便又埋头在山间搜寻起来。可她心知肚明,这座山上压根就没有能够治愈那种病症的药草,但她依旧不愿放弃。
即便家族显赫,为一方侯府,也终究敌不过命运的无情捉弄。父亲染上的重症,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希望与现实分割开来。她曾偷偷躲在门后,听太医们叹息着摇头,那语气里满是对生命无可奈何的苍凉。他们说,这病已是绝症,再高明的医术、再珍贵的药材,也无法挽回。然而,在无数个难眠之夜中,一个梦境却如星辰般照亮了她内心的黑暗。梦中的场景恍若仙境,一位神秘之人向她低语,提及西方昆仑之境,万剑山巅生长着一种传说中的仙草。据说,此草凝聚天地灵气,可治百病,起死回生。或许,这就是她最后的一线生机?
梦醒之后,再回味自己的思绪,不禁觉得有些荒唐可笑。然而,在记忆深处,总有一个场景如影随形,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那记忆是如此坚定清晰,仿佛刻在灵魂之中——有一株仙草,它的模样早已深深印在我的心底,我清楚地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甚至连每一处细节都历历在目。这或许就是命运埋下的伏笔,让人无法摆脱那段关于仙草的奇幻羁绊。
陆玖曦终究还是离开了侯府。父亲作为侯爷最宠爱的儿子,她的离去非但不是决裂,反而成了缓和矛盾的一剂良方。自他走后,那曾经因父亲执意挽留而剑拔弩张的父子关系,也渐渐从僵硬中松动了一些。离开,或许就是另一种成全。
后来不知怎的,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便恶化成了无药可救的重症。侯爷常常趁父亲不在时,对着家里的其他人叹息,说这是她这个扫把星带来的灾祸,仿佛一切的根源都源自她的存在。
确实,她便是那命定的扫把星!人们如此评价她,也并非毫无缘由。她是灵夜国那位招致灾祸、搅乱朝纲的妖妃所生的女儿!这个有着小妖怪之称的四公主,名为夜晞辰!
这些事情,不过是因为侯爷不知她的身份,雪域国的百姓也不知她的身份罢了。若真相大白于天下,她恐怕早已被驱逐出侯府,再无立足之地。
昔日,林业国突生暴乱,局势动荡不安。雪域国的圣神帝见此天赐良机,遂率大军南下,意欲借平乱之名将林业国纳入版图,以达成统一东部地区的宏伟抱负。然则,此举背后尚藏有一隐秘缘由——灵夜国那位妖妃。她宛如一朵盛开于黑夜中的罂粟,容貌绝世,风华绝代,却也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致命毒性,令无数王公贵族为之心醉神迷又胆战心惊。圣神帝亦未能免俗,对这位传奇女子痴迷不已,此番南下,亦有将其收入囊中之意。
为了保全自己的声名,灵夜国的皇帝亲手诛杀了妖妃。妖妃的尸身被陈置于市集之上,整整三日三夜,任由风吹日晒,只为平息民众的愤恨之情。然而,这一举动却犹如火上浇油,引来了圣神帝更为猛烈的怒火,使得他南下的步伐愈发迅疾。
陆玖曦就是在战火纷飞之际悄然抵达雪域国的。在母亲遭处死之前,她暗地里渡过了淮水,从而侥幸保全了性命。这一路,硝烟成为他的掩护,恐惧化作前行的动力,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而他终究是活着来到了这片冰雪覆盖的陌生国土。
“晞儿,替母亲好好活下去。娘亲罪孽深重,不配再留在这世上,忘记娘这个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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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玖曦下山卖药这日,天色微阴。侯府早已断了她的银钱供给——如今父亲病重,那些势利的富力之人更是对她百般轻贱。可她并未因此生出半分怨言。在她心里,只要侯府肯尽心为父亲医治,这钱财之事便显得无足轻重。她心中暗想,待自己采得那传说中的仙草,定能解父亲病痛,届时这些银钱给或不给,又有何妨?就当是将自己的那份应得,全数用在了父亲治病之上罢。
她是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独自攒够路费去昆仑山的。
这段日子,她每日里顶着晨露去山间采药,待到月上柳梢时,才将一篓篓散发着清香的草药悉数卖给城中的药房。这几个月,她一直留在晏城——这座被誉为雪域国“第二京都”的繁华之地。这里距离盛京遥远,恰好能让她避开侯府那些纠缠不清的人事纷扰,求得一份难得的清静与自在。
夜晚,陆玖曦像往常一样前往集市倒卖药材。经过一座气派的豪宅时,他的目光被门槛上的一个少年吸引住了。那少年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似在擦拭眼角的泪珠。他身上的衣裳虽有几处破损,却掩不住其周身散发出的一种独特气质。从他紧抿的嘴唇和倔强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绝非寻常人家的奴仆,反倒像是有着不凡出身的人。这矛盾的画面让陆玖曦不由得驻足多看了几眼。
陆玖曦那个为什么要哭呢?
少年沉默不语,只是缓缓抬起头,眼眸中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透出几分迷茫与无助,令人不禁心生怜惜。六陆玖曦轻轻将药筐置于台阶之上,随后在少年身旁坐下,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宛如揽住了一片脆弱的羽翼。这一动作无声却充满力量,似是为那迷惘的灵魂寻得了一处栖息的港湾。
她自己也感到惊讶,为何会情不自禁地抱住他。或许是因为他此刻的模样,就像平日里自己悉心照料的小狗那般无助又可怜吧。
那少年恍然察觉到,身旁竟坐着一位外人,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赶忙从她的怀中挣扎着脱身而出,还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神情。
夜沉箖你做什么?给本皇子滚开!
陆玖曦皇子?—你又怎么可能是皇子呢?若是再这样胡说,官兵听见可是会被抓去杀头的,听见没?
陆玖曦原本觉得此事颇有几分滑稽,但当她捕捉到少年眼眸深处闪烁的点点泪光时,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怜惜。她不忍看他继续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于是轻轻咳了一声,试图转换话题,以此来打破这略显尴尬的寂静。
陆玖曦你唤作什么名字?
少年瞪大了双眼凝视着她,就在她以为他会询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偏过头去,带着一丝埋怨的语气,闷闷不乐地问了一句
夜沉箖你又是谁?
陆玖曦哦……你可以叫我玖曦……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他的身影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了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施展轻功,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惊叹与好奇。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处勉强栖身的地方。这并不能算作家,因为她一无所有,甚至付不起客栈一夜的房钱。最终,她选择在一颗枝叶繁茂、密不透风的桃树下暂且安顿下来。这颗桃树非凡俗物,其枝头挂满了红色与胭脂色交织以及粉色的丝带,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诉说着无数信徒的心愿。在雪域国,人们世代相传,坚信这棵桃树已经历经了千年的沧桑岁月,必然早已修成正果,成为了仙灵之物。而向这棵树挂上丝带,则是一种祈求,他们相信这样可以得到好姻缘,让自己的爱情与婚姻得到神明的庇佑。
她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自己无需所谓的良缘也能过得很好。满树的丝带恰到好处地将她遮蔽,没有人察觉到这棵大树之上已然有了一位定居者。这是一棵极为高大的树,不仅可以为她遮风挡雨,还让她隐匿于世人的视线之外。
这里确实藏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缘由。那仙桃树所在之处,与一条大河相隔,此河正是淮水。而淮水之南,乃是她昔日的故土,那个在战乱中仅存东南一隅、偏安于一隅的国度——灵夜国,一个正处于风雨飘摇中的地方。每当望向那片南方的土地,她的内心总会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波澜,那是对故土深深的眷恋与无奈。灵夜国虽已衰败,但于她而言,它却像一颗嵌入心间的朱砂痣,永远无法抹去。
她年少时贪玩,不曾用心读书,可奇怪的是,《诗经》里的那句诗却如刻印般留在她的记忆深处。每到她遥望故土、心绪飘荡之时,“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便自然而然地浮现于脑海。
她始终铭记着自己的名字是夜晞辰,而非陆玖曦。这个名字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心底,无论岁月如何流转,都无法抹去。它承载着她的身世、秘密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即使有人用“陆玖曦”来称呼她,她也清楚,那不过是表面上的身份,真正的她,永远是夜晞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