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因为发烧,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便打给了陈铭宇让他帮忙送一套衣服过来。陈铭宇接到孟宴臣的电话后,很快就从孟宴臣在公司办公室的休息室收拾了一套换洗衣物给孟宴臣送到酒店来了。
孟宴臣收拾停当,下楼到餐厅吃早餐时,顾廿遇已经在餐厅吃着了,看见孟宴臣来了,顾廿遇礼貌地朝他点点头打招呼。
孟宴臣点好餐之后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趁着等餐的功夫和顾廿遇闲聊:“怎么搬出来住酒店了?”
顾廿遇喝了口牛奶,回答着:“之前的房子我卖给莫凡和齐迹了,我这一时还没找到离律所近的合适的房源,所以就暂时住在酒店了。”现在顾廿遇身份曝光,选房子无论是隐私保护还是安全防护之类的自然都要考虑得比之前更多。
“你要租房子?”孟宴臣想了片刻,继而开口说到,“我这儿倒是有个合适的。”
看着抬眼盯着自己的顾廿遇,孟宴臣喝了口咖啡悠悠地说:“我家。”
“噗——咳咳咳……”顾廿遇着实被孟宴臣这话惊到了,呛得只咳嗽,“咳咳,你家?你有搬家的打算吗?把房子空出来租给我?”
“我房子面积户型都挺好,小区设施和服务都不错还临近你们律所,各方面看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孟宴臣放下咖啡杯,“唯一有缺陷的地方在于,我没有搬家的打算,所以只能租给你部分房间。”见顾廿遇满脸活见鬼的表情,孟宴臣反而纳闷地问到:“你这是什么表情?”
顾廿遇直言不讳:“觉得很奇怪啊,你提出要把房子租给我就够奇怪了,只租部分房间给我跟我住一个屋檐下就更奇怪了。”
孟宴臣问道:“为什么会奇怪?”
顾廿遇眨眨眼:“因为感觉你是绝对不会允许别人踏进自己安全范围和私人空间的人啊,生人勿近的具象化就是你这样的吧。”
孟宴臣却还有心情调侃一下,说到:“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说我不近人情?”
顾廿遇连连摆手:“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你是享受孤独和清净的性格,肯定不希望自己的空间里多出个人的吧?”
孟宴臣笑笑:“你也说了我是生人勿近,我以为我们俩目前应该还算得上朋友的。另外,我的确不习惯被闲杂人等和他们的废话打扰,但是顾小姐并不在其中,和你相处我并没有觉得有负担。”孟宴臣看着有些愕然的顾廿遇,又补充道:“当然,我也只是提议而已,要不要租我的房子自然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孟宴臣说得其实保守委婉了,他和顾廿遇相处不仅不觉得有负担,反而可以说很舒适。孟宴臣复盘梳理他近来种种,发现那个引导他察觉到他原有世界的裂痕和崩塌的碎片的人,正是顾廿遇。
过去的二十年里,他或许在毫无察觉中,就被许沁反复的哭诉和宋焰昨天那样的话术欺骗与控制,以至于他反被禁锢其中无法用自己的心去感受真实。孟宴臣逐渐意识到:
孟家,没有许沁和宋焰描述的那么不堪;母亲,也没有许沁和宋焰所说的那么可怖。
正如羽化前的蝴蝶,它被困在茧中,误以为世界就是束缚与黑暗,却不知自己被这小小的茧蒙蔽了感觉,而现在是经历破茧的时候,阳光和新鲜的空气透过茧上的裂缝进来,这只蝶开始触碰到来自真实世界的信息,小小的茧困不住它多久了。
所以,提议顾廿遇租住他的房子,孟宴臣心底也有一丝私心:面对原有世界崩塌的人,内心无可避免的惶恐不安,独自迷惘之际会想要自私地去靠近这时候能给予他支撑和引领的人。
他好像一直以来在某些方面都是个懦夫,某时某刻,他害怕自己一个人。
吃完早餐后,陈铭宇看着自己手里好几样药品,小心翼翼地对孟宴臣说:“孟总,不然您今天还是休息一天?”这些药都是刚刚顾廿遇塞给他的,是昨晚医生留下的,顾廿遇还给陈铭宇仔仔细细地交代了医生的医嘱,其中一条就是“注意休息,按时吃药”。
孟宴臣瞥了陈铭宇一眼:“那行吧,我回去休息,你去公司给我盯着,下班前把工作总结整理好发我,另外帮我拟一份租房的租赁合同放我办公桌上。”
陈铭宇有些疑惑:“租房?合同?”
孟宴臣迈出电梯:“是的,我是甲方,出租部分房间,具体细节我之后微信发你。”
“啊……啊?”陈铭宇愣在原地,孟总要出租房子?而且还是部分?那不就是要和外人住同一屋檐下吗?这是闹哪一出啊?
顾廿遇不是拖泥带水、犹豫不决的性子,赞同了孟宴臣的提议,提出下午下班之后就去看看他的房子,合适的话就签合同租下来。
孟宴臣给自己放了一天病假,顾廿遇来的时候他正倚在沙发上看书,打开门发现顾廿遇拎着一个蛋糕盒子。
顾廿遇把手里的蛋糕递给孟宴臣:“第一次上门拜访,这是给你的礼物,打扰啦!”孟宴臣接过蛋糕,礼貌道谢,是一家口碑不错的蛋糕店的蛋糕,他偶尔路过茶水间会听到热爱美食的同事们讨论这一家的甜点,所以他对这个店铺的名字有些印象。
顾廿遇好像对美食也很感兴趣的样子,之前送了他一大堆零食,今天又拎了个蛋糕过来。可惜他对零食这些不感兴趣,上次那一大袋零食,他后面都分给了公司同事。
“哇,好漂亮的蝴蝶屏风!”顾廿遇被门口巨大的蝴蝶屏风吸引了注意力,“这上面都是真的标本吗?你真的很喜欢蝴蝶诶,办公室里、家里都是各种漂亮蝴蝶的标本。”
孟宴臣倒了杯茶递给顾廿遇:“我以前的梦想是当个昆虫学家。”
顾廿遇接过茶杯,看着孟宴臣说到:“我猜,肯定是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对吧?你没能成为一个昆虫学家,却迫于无奈成为了一个商业巨鳄。”
孟宴臣叉手看着顾廿遇:“我怎么感觉你在讥讽我无病呻吟?”
“我可没有那意思啊。”顾廿遇摇头否认后又笑嘻嘻地说,“不过梦想未成但退一步变成了爱好,而且在非梦想的领域这么有天赋还有这么高的成就。常言道‘小满胜万全’,你真的很幸运诶!”
第一次有人对他被迫没能实现梦想发表这样的言论,孟宴臣一时有些愕然,转而又有些想笑:顾廿遇似乎总是带着毫无世故的乐观,这就是乐天派么?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也会变得积极吧。
孟宴臣带着顾廿遇边参观房屋格局,边跟她闲聊:“我看还是你比较幸运,我之前听向阿姨说你从小的理想就是当律师来着。” “也不是啦,其实小时候还是有别的梦想的。”顾廿遇看着孟宴臣探求的眼神,说出了自己小时候的梦想,“我小时候特别想当外星人。”
孟宴臣:“……梦想跟胡思乱想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大致看了一圈,除了感觉孟宴臣的房子生活气息没那么重之外,顾廿遇对孟宴臣的房子还挺满意的,就痛痛快快地跟孟宴臣说好要租他的房子。
临走前顾廿遇看着那扇蝴蝶屏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孟宴臣:“你这么喜欢蝴蝶,那你有去过云南的金平吗?我之前在纪录片里有看到说那边有蝴蝶大爆发的奇观,特别壮观,现场看肯定更震撼。”
孟宴臣无奈笑笑:“很遗憾,我还没去过。”在之前被家里禁锢、或者可能他以为被禁锢的时光里,他并没有去这些地方的时间精力和自由。
“好巧,我也没去过。”顾廿遇笑脸融融,“等到了蝴蝶羽化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呀。”
原来这世上值得等待的不只是花期里花的盛放,还有人在等待着蝴蝶羽化的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