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闻樱手里的汤匙顿了顿,抬头跟丈夫对视了一眼,她知道许沁肯定是跟宋焰死灰复燃了,但还是不懂声色地问许沁:“多久了?”
许沁回避付闻樱的眼神,回答到:“没多久,一个多月。”
付闻樱吹了吹勺子里的汤,遏制着自己的情绪:“那就分开吧。”
许沁继续说到:“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他就是我在国内上大学的那个男朋友,宋焰。”
付闻樱有些气愤地搁下汤匙,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忍耐,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沁沁,我们这在吃饭呢,还有客人在,你就别提扫兴的人了。”
许沁扫了一眼是客人的顾廿遇,忽然像是要故意证明什么似的,提高了音量:“爸,妈,我今天就是想要告诉你们,我和宋焰在一起了,而且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选择。”
顾廿遇满头黑线:姐们儿,我一个大活人一个外人在这儿杵着呢,你能不能忍一忍等我走了再勇敢坦白啊?我现在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很尴尬啊……
付闻樱对许沁直言:“我和你爸不同意。”
孟怀瑾也说:“沁沁,宋焰在学校就是一个混混啊,他父母前些年又出了些问题,你怎么非要跟他搅在一起呢?”
许沁认真辩解道:“他父母的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也是受害者啊。他之前只是叛逆,他又不是坏人。”
在一旁吃瓜的顾廿遇在心里默默回怼:初中高中就抽烟喝酒打架,这还不是坏人呢?前些天他还和你一起玩灭火器喷得到处都是呢,犯错了还凶得要吃人一样,咋滴?他叛逆期从初高中一直延长了十几年到现在啊?好一个男人至死是少年。
孟怀瑾也有些生气了,放下筷子说到:“女孩子只要一陷在这个爱情里啊就不能自拔,我和你妈妈,是担心你会上当受骗。”
许沁还颇为据理力争的模样,为宋焰辩解道:“他没有骗我,我有什么好让他骗的?”
如果这时候许沁转头看一眼顾廿遇,就会发现顾廿遇正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你还没啥他好骗的呀?你的房子车子票子身子,哪样不值得诡计多端的凤凰男骗啊?你这等年纪大了肯定是街边保健品诈骗局的头号受害者。
孟怀瑾的语气严肃了起来,继续给许沁分析到:“就算他没有骗你,可是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他有吗?你们俩的学历、家境、生活条件都不匹配,而且相差甚远,价值观上的差异迟早都会暴露出来的,到那时候,大大小小的问题就会不断地出现。”
许沁满不在乎:“我跟他之间,没有什么大大小小的问题,除了你们的反对。”
顾廿遇:……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孟怀瑾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继续说:“沁沁,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没有啊。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比如你喜欢吃法国餐,他呢,只能带你吃街边摊,当然你可以吃,你也可以天天跟他吃街边摊,可是他能跟你天天吃法国餐吗?不可能,因为两顿法国餐可能就是他一个月的工资啊。”
付闻樱也说:“沁沁,你们俩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环境下,对生活的难易程度的理解也完全都不一样。”
许沁继续眨巴着眼说到:“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这些天我也都一直在想,我现在想清楚了。我不想吃法国菜,我也不想吃街边摊,我就是想吃他做的饭。这十年我每天都在餐厅里吃,吃腻了,我现在就想跟他结婚,就想有个自己的家,吃他给我做的饭。好不好?”
思维跳跃太快的顾廿遇忽然很想笑,因为她想起了之前在超市孟宴臣和宋焰对峙的时候:宋焰听不懂孟宴臣说的垃圾食品是在指桑骂槐地说他是垃圾,许沁也听不懂父母法国餐和街边摊的比喻是在说她向下兼容宋焰之后她再想尝试一次以前的生活都没有条件了。俩人的理解能力都奇差无比,还满脑子都是爱情至上,这怎么不算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顾廿遇右手托腮看着此时自认为勇敢实际上是叛逆的许沁,若有所思。
老是吵着嚷着要自由的许沁似乎并不明白自由是什么,自由绝非是某人能给予你救赎,而向下的兼容更加只是与自由背道而驰的堕落与沉沦。
自由是什么呢?自由就是你孤独的站立,不依恋,不惧怕。
听到许沁的这一番话,付闻樱女士这下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上顾廿遇一个外人还在场,气愤道:“这个男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爸爸妈妈说的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孟怀瑾也着急了,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对许沁说到:“如果你以后婚姻生活不幸福、你的生活不好,我们会愧疚,我们会觉得对不起你的亲生父母你知道吗?”
许沁的亲生父亲是孟怀瑾的老战友,当时许沁的亲生母亲忽然情绪失控在家里纵火,一家三口只有八岁的许沁在那场大火中活了下来。许家出事后,许沁的亲戚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她,还是孟怀瑾得到消息后带着妻儿立刻赶到了福利院领养了许沁。后来他才知道许沁的生父是因为出轨被妻子发现,才刺激得妻子情绪崩溃做出在家纵火的极端举动,而在许沁的生父丧命于那场大火之后还被查实在任市长期间贪污和受贿,金额巨大。但是孟家并没有因为许沁父母的问题而对她另眼相待,而是一直把她当做孟家的亲生女儿百般疼爱、养育至今。
付闻樱现在更是直接气上头:“我们好不容易把你养大,宠着你爱着你,不是为了把你送到别人家去刷碗、洗衣服、擦地的。”
许沁毫不动摇:“爸妈,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心疼我,你们不相信他,但是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相信我还不好?”
孟怀瑾已经有些算是疾言厉色了:“沁沁,说白了,在你和宋焰的这个关系上,他就是坐享其成的那个。他跟你在一起,要少奋斗多少年?这些你想过吗?”
许沁油盐不进:“在我们这段关系里,我才是坐享其成的那一个。我是真的很喜欢他,真的很喜欢,跟他在一起我就开心,我就想让自己开心一点不行吗?”
在一边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顾廿遇悄悄在心里吐槽:你坐享什么其成啊?你连跟宋焰坐地铁都是站着的,你还坐享其成呢。宋焰他有座给你坐吗你就坐享其成啊?
不知道是不是说累了,付闻樱和孟怀瑾都没有做声。许沁以为自己说服了爸妈,又继续说到:“是,妈妈说,人不能什么都想要。如果说跟他在一起,就一定要失去一些东西,如果说跟他在一起,就要面临你们说的那些问题,我想选择他行不行?我就想要他行不行?我一直都很听你们都话,就这一次行不行……”
顾廿遇看着上演苦情大戏的许沁:妈呀,你还一直听话呢?你要一直听话的话能高中就跟小混混宋焰搅和在一起现在还整个破镜……呸!死灰复燃?抽烟打架喝酒,你可都没少干呐,你这是听了谁的话?
付闻樱打断了许沁的话:“沁沁,即使失去爸爸妈妈、失去哥哥,你也要选择他?是吗?”
许沁又开始委屈巴巴,看着孟怀瑾控诉到:“妈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付闻樱气急了:“我不是非得让你嫁给谁,但你起码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吧?这个不行,没有商量,不信你就试试。”
许沁眼含泪水地向孟怀瑾求援,见孟怀瑾也不为所动,掏出车钥匙和家门钥匙放在桌上,站起身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但语气里却没有任何不忍。
付闻樱冷笑了一声:“为了这个男的,你就要跟这个家、跟爸爸妈妈决裂,是吧?”
许沁边掉眼泪边说:“就算我被赶出去,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父母,养育之恩,我不会忘,我会每周来看你们。如果,你们不想让我进来,我也会来;如果你们不高兴,那就骂我,如果连骂也不想骂,不想说话,我还是会来。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孝顺你们。”
顾廿遇看得直皱眉,她实在是受不了许沁这种常年整日习惯性可怜兮兮的样子,只能错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又哭又哭又哭,怎么天天就哭不够啊?你爸妈还没哭呢,你倒先哭上了。不是你自己要选择宋焰、主动跟家里决裂的吗?你咋现在还弄得委屈巴巴的,搞得好像被欺负是你似的。怎么还倒打一耙说是孟家不要你的呢?被赶出去,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付闻樱都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为了宋焰来这么一出?以前你可以好几个月不回来看看我和你爸爸,连个电话问候也没有,这下好了,托宋焰的福,我们居然能每周见到女儿了。你以为,你软磨硬泡,我就会心软?”
许沁却忽然把目光移向了顾廿遇,含沙射影地说到:“反正,我是不会像哥哥一样妥协屈服当一个傀儡,任凭自己的爱情被不相干的人玷污!”
顾廿遇没控制住吃惊的表情,诧异地看着许沁。不是,怎么坐着都能被扣一口大黑锅在身上啊?
“住口!你的家教都丢到哪里去了?你……你……好得很……”付闻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捂着胸口径自上楼去了。
孟怀瑾取下眼镜擦了一把眼角的老泪:“沁沁,你太让爸爸失望了。”说完也愤然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