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如一日

习武之人，砍剁刬截刮撩扎捛劈缠搧拦滑，光是这些基础招式，都需练上千遍万遍，熟能生巧，形成肌肉记忆为止。

　　任辛亦是如此，她的教授更是如此。李同光练了数百次，已然力竭。任辛却冷冰冰地让侍女琉璃。

任如意“盯着他，练不完一千记，不许吃饭。”

　　而后，李同光颤抖着执笔写字，一张纸原本已经写了近八成，却因为他手一抖，一滴墨掉落在宣纸之上。

　　李同光正想掩人耳目，可不远处盘膝打坐的任辛宛若开了天眼，伸手一打，气便带着纸滚入火盆，滋啦作响。

任如意“重抄。”

　　李同光只咬紧后牙，敢怒不敢言。

　　演武场上，李同光和任辛对打，任辛只用单手，就轻松化解李同光各种攻击。

　　李同光被不断击倒在地。

任如意“再来！”

　　李同光不肯起来，只趴在地上，脸色乌青。

任如意“面首的儿子，果然没用。”

　　李同光气急败坏，爬了起来便毫无章法地攻击，结果也意料之内，他再次被打倒在地上。

任如意“别人一激你，你就自乱阵脚！再来！”

　　深夜，任辛在榻上已经入眠。任辛在宫中有府邸，是皇后嘉赏，这些日子，李同光也跟着任辛回了府邸。

　　三年如一日，日夜都是如此，李同光守着任辛入眠。前几夜，二人还在磨合，一个倔如牛，一个狠似虎，谁也不让着谁。

　　李同光还在对着史书背诵，见任辛睡得香甜，他恶向胆边生，拿起手边的砚台，泼向任辛。

　　却没想到，任辛像是睁着第三只眼一般，一挥手便击翻了砚台，墨汁浇了李同光一身。任辛只迅速点了李同光的穴道，李同光瞬间跪在地上。任辛只若无其事地翻身继续睡，身上也未曾沾上墨迹。

　　李同光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眼里泛起泪光，却始终睁着眼没让泪掉下。

　　他恨世上所有人，恨他那冷漠无情的母亲，恨他那身世卑劣的父亲，恨皇帝皇后，更恨这个突然出现、将他视作蝼蚁踩踏的任辛。

　　他会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翌日，市场里，李同光正一身平民打扮，守在一个小菜摊面前卖菜。路过的行人见他脸上有洗不净的墨迹，指指点点。

　　街角有几个少年，嬉笑着指着李同光议论纷纷，李同光仿佛听到了“杂种”两个字，李同光站起来，怒把青菜砸了过去。

李同光“你才是杂种！”

　　李同光与少年们扭打在一起，很快寡不敌众，被压在了少年身下。多亏琉璃及时赶到，将他救了出来。

　　夜里，任辛刚完成任务回来，匆匆而至，夜行衣都未来得及更换，肩上中了暗器，撕扯着她。可她依旧面无表情神色清冷地看着跪在正堂的李同光。

任如意“让你练字读史，是为了让你有脑子；让你上街卖菜，是要你明白人间疾苦。可你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李同光“他们骂我是杂种！”

任如意“就算他们不骂出来，在瞧不起你的人心里，你还是杂种。”

李同光“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任辛蹙着眉，解下黑色蒙头，对琉璃说。

任如意“我累了，没心思听这些。把他关去柴房败败火，什么都别给，十二个时辰后再放出来。”

　　琉璃：“是。”

　　李同光怒不择语，骂骂咧咧。

李同光“贱人！疯子！你除了会罚我骂我，还会什么？我不要你教我！”

　　琉璃连忙掩住李同光的嘴，神情忧忧。

　　任辛只背过身站在屏风之后，她摘下手套，慢条斯理。

任如意“我本来也不想教孩子，我只会杀人。刚刚死在我手里的人，是第二百二十七个，你想做第二百二十八个吗？”

　　李同光一凛。

李同光“你骗我。”

　　任辛只转过头，那眼神似乎隔着屏风将李同光穿透。

任如意“再加六个时辰。”

　　李同光被琉璃拉走，任辛才一件一件褪去上衣，肩上那枚暗器入骨两寸，还好未曾伤及筋脉。任辛只用内力将暗器逼了出来，暗器径直飞出，扎在了木板之上。

　　一时血流不止，任辛也只淡淡然将桌上的药糊在伤口，接着留了张让琉璃找些跌打损伤的药，便打坐疗伤。

　　柴房，李同光拉住了琉璃，一脸惊诧。

李同光“等等，她说的是真的吗？”

　　琉璃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尊上是朱衣卫这十年来最出色的杀手。就连奴婢，手上也攒了十条人命，才有资格被选到尊上身边服侍。”

　　那一夜之后，李同光床前与任辛床前时常有着同样的药瓶。任辛不懂李同光为何那样倔强，李同光更不懂任辛那般狠厉。可在这乱世之中，她们却像是剑，刀光剑影之下，将彼此磨得更锐利。

　　夜里，任辛陡然睁眼，警觉如猎豹。

任如意“说。”

　　琉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外，她供着手：“尊上，奴婢刚才巡视，发现小公子偷了马逃走了。”

　　任辛霍然起身，召集人马，寻找李同光。

　　而李同光正潇洒快活地策马奔驰，他时不时回头，见后无追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肆虐。

任如意“鹫儿！鹫儿！”

　　任辛驰马而来，身后跟着她的手下。可无人回应，唯有远处的狼嚎。

　　琉璃：“不好，这几日正是胡狼群迁徙的时候！”

任如意 “分成三队，各自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找到了，发鸣雀令！”

　　众手下：“是！”

　　草原辽阔，李同光策马走近帐篷。他一脸疲惫，逃离的喜悦也早在奔波中消耗殆尽。

　　他滚鞍下马，几乎要站不稳，他撩开帐篷门。

李同光“有人吗？”

　　帐篷里没有烛火，一片漆黑，李同光看不清任何东西，便回身在账外已经熄灭的火堆灰里寻找着食物。

　　可突然，李同光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又或许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他起身再度走向帐篷，猛然撩开帐篷门，却不料，对上几双碧绿的眼睛！

　　李同光大惊失色，跌倒在地，帐篷也被拉倒，一瞬间榱崩栋折。帐篷下，是一具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的牧人尸体。

　　李同光惊叫，扭头奔向坐骑。

　　这时一道闪电劈下，惊天泣地响彻云霄。在那一刹，李同光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被数十匹狼包围！

　　李同光抄起柴火防备，头狼已经逼近，众狼压迫，有的牙上还有鲜血，无情地滴落在地上。

　　李同光惊恐不已，浑身颤抖。

李同光“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