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相通,心有灵犀时,会有合二为一的奇迹。
鸣镝发出的那一刻,顾牧就心觉不妙,一股恶寒萦绕心间。她扬鞭策马,极速奔驰,在赶到的那一刻,心疼剧烈,似有银针刺骨,又似被人碎尸万段了一样。
淮水剑如鱼得水,将人彻底抹脖,见血封喉。可宁远舟背中一锤,锤在他身,顾牧却能感同身受到千万倍的痛苦。
仇恨蒙蔽双眼,顾牧宛若死神降临,镰刀收割生灵,燃起雄雄烈焰。
“疯子!”被抹脖的黑衣人奄奄一息,无助地喊着。
顾牧气血上涌,只觉得杀了这些人才能解气。她不敢看宁远舟,更不敢听到任何声音。但五感通达,就算她不想,也听得到宁远舟虚弱的声音。
任如意泪眼婆娑,紧紧抱着宁远舟,又借着披风的遮盖为他点穴止血。
任如意“别说话了!”
宁远舟却断断续续在她耳边低声说。
宁远舟“杀那个蓝色头巾的,那是首……”
任如意瞬间了然,顾牧也迅速掏出雷火弹。任如意早已换了装备,手指上戴着锐利的铁指套。
顾牧“阿禄!给我炸!”
爆炸声此起彼伏,烟雾缭绕,爆闪的光芒也遮掩了许多。李同光下意识回头望去,立刻就被爆闪的光芒耀花了眼。
就在他下意识以手挡眼的那一瞬间,任如意如鬼魅般跃出,如蜻蜓点水般踩着黑衣人的头颅跃至蓝头巾黑衣人首领身后,首领尚在惊愕,任如意葱管似的纤指,铁指套直插他的咽喉,随即闪电般撤走。
顾牧看见火光之中任如意的身法快如雷电,只见首领的咽喉处多了四个血洞,血箭高高飚向天际。而任如意看也不看他,只重新跃回宁远舟身旁。
这就是朱衣卫最好的杀手的实力。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迅捷流风,踏雪无痕。
顾牧来不及惊愕,烟雾散去,闪光消散,李同光就已经放下手,入眼只见任如意搂着宁远舟,似乎从未有过移动。
接着一声巨响,首领倒地。
而反应神速的于十三,与顾牧一同目睹电光火石中发生这一切的于十三,立即举剑,耀武扬威。
于十三“哈哈哈!我杀了他们首领!”
黑衣人此时反应过来,一时哗然,安国军队和钱昭、元禄、顾牧等人乘机进攻,有黑衣人突然一声呼哨,众黑衣人齐齐又向树丛中涌了回去。
钱昭将战场上来不及逃跑的黑衣人砍杀殆尽,赶向树丛,只见其中有一条灌木交织的幽黑甬道,不知通向何处。
元禄和一安国军官正欲进入,顾牧和钱昭就伸手拦住他们。
顾牧“穷寇莫追!”
钱昭“等天亮再说。”
军官只恍惚了一眼,便忙奔向李同光:“侯爷。”
混身是血的李同光根本没有听见军官的话,李同光只是怔怔地盯着任如意——孙朗抱起了昏迷的宁远舟奔向战场外侧,而任如意握住宁远舟的一只手,紧紧地跟旁边。
顾牧愣在原地,不敢上前,元禄和钱昭就已经跑了上去。她攥着剑,脚下如有千斤重。
她看见李同光拉住于十三。
李同光“郡主和宁远舟,是什么关系?”
于十三一愕,随即一挑眉。
于十三“你说呢?”
李同光只悠悠松了手,于十三也只一哂便迅速冲了过去。李同光的眼神落在了那些围在宁远舟身边的人,还有神情关切的任如意。李同光不禁去寻顾牧身影,却见她浑浑噩噩站在原地。
李同光愕然,仿佛看见了自己。站在邀月楼下,站在诏狱前,见火光燎燎却不敢上前。她帮自己确认了任辛的身份,和唐寄淮一样,是朋友。
李同光生在沼泽之中,受灯塔指引,在任辛的教导下成为一把锐利的剑。人总是仰慕更强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李同光会好奇宁浅,会因为宁浅与唐寄淮交好。
李同光犹豫地站在顾牧面前,她抬起眼,是李同光从未见过的脆弱。血丝遍布眼球,可李同光不由得心口一悸,任辛从未有过脆弱,她一直都强大,纵使受伤也一言不发。顾牧也一样,纵使心如针扎,却依旧坚韧不拔。
李同光犹豫着,别扭的人说话总歪七倒八。
他突然嫉妒宁远舟,身边有郡主,有战友,更有顾牧这样的亲人。
李同光“更始丹可以救他。”
顾牧错愕了一下,忍着心口气血,她实在恨李同光,若非李同光千般阻拦,他们早就拿到了一旬牵机的解药。
顾牧“我凭什么信你。”
李同光如鲠在喉,头一次体会到了撞到南墙的疼。他突然后悔离开驿馆时的口不遮掩,他们本该是合作伙伴,而非针锋相对。
李同光“你只能信我。”
李同光犹豫着,咬着嘴唇,傲娇的人说话也总是如此。
李同光“他救了我,我不会害他。”
顾牧只从胸口掏出更始丹的药瓶,攥得生紧。
顾牧“你最好祈祷药性有效,否则,他死你死。”
可顾牧冲到宁远舟身边的时候,任如意已经割腕放血。在此以前,六道堂道众齐齐围了个圈,挡住了外界的眼光。她们看不清里头,里头也看不清外头。
钱昭向来把针灸袋随身携带,他正一边把脉,一边紧皱眉头,宁远舟身上的伤太重,又有毒气流窜。
任如意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任如意“怎么样?”
钱昭取出金针,飞快地替宁远舟扎针,他不断转动着针尾。
钱昭“我完全没把握。”
任如意大惊,但宁远舟此时的眼睛却动了动。钱昭连忙拍打宁远舟的脸。
钱昭“老宁!醒醒!你怎么还中毒了?知道是什么毒吗?”
任如意陡然想起什么,凝着宁远舟,只听宁远舟虚弱地吐出两个字。
宁远舟“一旬……”
任如意“一旬牵机!你怎么没服解……远舟!”
任如意正急切询问,可宁远舟又昏了过去
钱昭“一旬牵机,前朝的秘药?老宁为什么吃那个?那阿牧?”
任如意“章崧为了牵制他,出发前逼他用的,顾小牧也不得已。每隔十天,他们必须在章崧的人手里领取解药,今天是第……”
任如意“坏了!肯定是因为郑青云和李同光的事耽搁了行程,这一期的解药,本应该是到了安国境内领的!”
元禄“有什么法子能解毒吗?”
众人希冀地看着钱昭。钱昭低头在自己随身的药袋里翻找,良久,他颓然抬头,又摇了摇头。众人的心瞬间沉到最底。
于十三急了,拉起钱昭的领子。
于十三“再想想办法!赶回驿馆呢?老宁不是刚去涂山镇给你买了一堆药回来吗?”
钱昭“都没有用。原本还可以赌一把,用放血去减轻他血中的毒素,但他现在偏偏又受了重伤,失血过多。”
钱昭“我赌不起。”
于十三的手僵住了,钱昭只忏愧闭目。
元禄“难道宁头儿就这样……”
钱昭“对不起。”
众六道堂人震惊无言。
任如意不发一言,木然地看着树下的宁远舟,乌云散开了,月光下的他平静得仿佛睡着了一般。任如意只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贴到自己的颊边。
孙朗眼睛一酸,背过身去,抹着眼睛。
任如意“还有多长时间。”
钱昭再度上前把了把脉。
钱昭“最多半个时辰。”
任如意“还好他睡过去了,不会觉得痛。去找一辆马车来,至少要让阿盈见他最后一面。”
于十三深吸一口气,快步转身。
元禄犹不肯放弃,拉住钱昭。
元禄“钱大哥,你知道哪会有那种可以解百毒的灵药吗,比如天山雪莲之类,我现在就去找!”
钱昭“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来不及了。”
任如意“能解百毒的灵药?”
任如意蓦然抬手,手上便又戴上了那尖利的铁指套,随即重重往自己腕上一划。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元禄大惊,扑上想按住她的手腕。
元禄“如意姐!”
任如意挥开元禄,将手腕按在宁远舟的唇上,从始至终都万分冷静。宁远舟已经倒下,她不能再倒下。
任如意“我没有想不开。我的血里有朱衣卫的万毒解,连你们六道堂的见血封喉也能解开。”
众人顿时惊喜万分!任如意的血液汨汨地流入宁远舟的口中。钱昭按着宁远舟的喉头,帮助他吞咽着,众人都紧张地看着这一切。但任如意的脸色虽然一点点变得苍白,宁远舟还是没有动静。
顾牧见状急匆匆将药瓶递了出去,后背被汗沁湿,心脏也跳得猛烈。
顾牧“这是李同光给的更始丹,或许有奇效。”
钱昭“你什么时候!”
钱昭凝着顾牧,心中有千百疑问,似乎因为一旬牵机,顿然醒悟。
顾牧“这不是重点,快救我哥!”
众人都希冀地看向顾牧手中的更始丹,于十三和孙朗忍不住问。
于十三“他给的,不会有毒吗?”
孙朗“宁头儿就是因为他,才伤成这样!”
钱昭“我已经验过,无毒。”
钱昭咬牙切齿,语气更是无奈。任如意却接过顾牧手中的更始丹,眼神坚定。
任如意“就算有毒,他死,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