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忆

从教学楼出来回寝室的路上，苏鱼一直沉默着，佟知婳和季鸿雁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此时的苏鱼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回忆中的人，黎依雪，不，现在是苏依雪，这么多年后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明明你不是这样的啊……明明是你说绝交的啊……明明我已经……快要忘记你了啊。”她低声呢喃到。

思绪飘回六年前……

“小鱼小鱼！这里这里！快点呀，晚了就赶不上日出了！”记忆中的小女孩梳着丸子头，穿着白色的长裙，背着橘色的小书包，冲着她笑的正欢。

“来啦！依雪，等等我！我跟你说，大雁又生病了，他跟个男版林黛玉似的，动不动就生病。”

凌晨的路灯下，两个女孩手拉着手在小路上迎着风奔跑着，每天都黏在一起，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似乎让她们呆在一起就是世界上最开心最快乐的事情了。

在小鱼10岁生日的前几天，黎依雪兴奋的同她讨论着她的生日礼物该送她什么。

“你来了我就很开心啦，这几年你每次送了我好多礼物了，能堆下半个房间呢！”小鱼好笑的看着愁眉苦脸的好友。

“不行不行，仪式感必须要有。我最好的朋友的生日礼物我怎么能不准备呢？可是我好像把你喜欢的礼物都送了个遍了……”黎依雪撑着脑袋思考着，另一只手习惯性的绕着耳边头发。待了一会后，她突然站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兴奋：“要不这样吧小鱼，我妈妈说要带我去看萤火虫，等我抓几只回来给你看哦！”

“哎呦，那多难抓啊，你一会摔倒了怎么办？”苏鱼无奈的看着好友，“而且会把身上弄得脏脏的哦！”

她觉得自己很了解黎依雪，这个爱干净的好朋友是绝对不会忍受自己被弄得脏兮兮的感觉。

可是，那个喜欢穿裙子又特爱干净的女孩子，在她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轻轻敲响她家的门时，裤子脏脏的，手上脚上也有许多的擦伤，可是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举着手里的瓶子给她看。

苏鱼收到的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礼物，是被瓶子装着的，用飘带系上盒子的，两只发着光的萤火虫。

那时的她们都以为，她们的关系会一直永远这样好下去。

但是，大人的世界太过糜烂腐朽，女孩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的爸爸变成了好朋友的爸爸。

年幼的她只知道，爸爸不要她了，爸爸变成黎依雪的爸爸了，黎依雪也不要她了，她只有妈妈了。

那是一个雨夜，苏鱼被妈妈关回了房间里，楼下是爸爸和妈妈的争吵声，不时还有砸碎东西的声音。这场争吵一直持续了好久好久，伴随着雨声和打雷的声音，小小的苏鱼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无声的哭泣。

“阿雪，爸爸妈妈吵架好可怕，雷声好大，我好害怕啊，我该怎么办……”

她想发消息给黎依雪，可是平时都是秒回她的黎依雪这次却也没有任何回复。她带着恐惧抽抽搭搭的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一切都已经大变样了。

原本干净整洁的家里，到处都是花瓶、玻璃的碎片，一向优雅精致的妈妈衣衫不整的坐在碎片中间喝着酒，哭泣着，爸爸却不见踪影。

她走上前去抱住妈妈，妈妈这才仿佛突然清醒，对着她担心的说到：“这里到处都是碎片，小鱼你受伤没有，我马上去打扫。啊，不对，你还要去上学，女儿真乖都收拾好了呀。走吧，今天妈妈送你去学校。”

她看着妈妈抹了抹眼泪，整理好了衣服，脸上哭肿的眼睛却是怎么也遮不住，只好带着墨镜，牵着她下楼开车。

小鱼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并没有问爸爸的去向，只是看着妈妈如此难过爸爸却不在妈妈身边，在心里不停的责怪爸爸，自己努力安慰着妈妈，将黎依雪讲给她听的笑话讲给妈妈听。可是她好像不会安慰人，她越安慰妈妈，妈妈的眼泪反而越多。但妈妈一直笑着对她说，小鱼你好好学习就好，其他事妈妈会处理好的。

那天到了班上，她一如往常想去找黎依雪说话，倾诉，想问问她昨天为什么不回复她的消息。可是奇怪的是黎依雪并没有理会她，甚至每每在她来找她时转过头去，但她一走，却又偷偷摸摸的看着她。她看得出黎依雪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但是直到放学，黎依雪依然没有找她，甚至没有等她，大踏步走出了教室。苏鱼收拾东西很慢，以往黎依雪总是在一旁叽叽喳喳的陪她说话等着她。等苏鱼收拾完后，她才发现黎依雪早已离开。等她追出去后，却看见黎依雪上了她爸爸的车子。

她心说爸爸可算是来找她帮忙和妈妈道歉了，快步跑上前，刚准备喊人，却霎时呆在原地。因为副驾驶坐着的正是黎依雪的妈妈，而黎依雪的妈妈正在和她的爸爸拥抱，亲吻脸颊。

车子开走了，苏鱼的爸爸并没有多看她一眼，满眼都是黎依雪的妈妈和黎依雪，仿佛那才是他的妻女。打开手机，苏鱼看见了黎依雪的消息。

“苏鱼，对不起，我们绝交吧，我要转学了。再见。还有我改名了，我现在叫苏依雪。”

再发消息过去，红色的感叹号映入眼帘。

后来苏鱼怎么回家的，她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回家后她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了好久好久，直到下班回家的宁卿发现了被子里发烧的女儿。

……

“小鱼，别想那么多了，苏依雪已经变成现在这个绿茶样子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黎依雪了。”佟知婳小心翼翼的安慰着自己的朋友，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一提到黎依雪，苏鱼的情绪就会有些失控。虽然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但以前都是别人交谈而已，这次却是真真实实的黎依雪这个人出现了，还变成了这样。她是真的很担心苏鱼，苏鱼明显又进入那种状态了，谁也不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来都不理。

“小鱼？小鱼？”可惜的是，一回寝室就躺到床上的苏鱼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室友安亿拉了拉佟知婳，说：“小花儿，让小鱼睡一觉吧，你这样喊她也不会清醒的。”

“是啊是啊，你不如让她睡一觉，反正你们说的那个黎依雪不也在吗，既然苏鱼这样是因为她，那说不定她一来苏鱼就好了吗？”许逸欣也在一旁帮呛。

“可是你们今天没看见，那个黎依雪根本就跟小鱼说的不一样，她那个绿茶样子，怎么可能让小鱼走出来啊！”佟知婳还是不死心，她又一次准备喊一下苏鱼，安亿拉住了她。

“好了，小婳，让小鱼睡会吧。我们别吵到她了。不早了，我们也休息吧。”

佟知婳无奈只能作罢，几人简单洗漱后也上床选择休息，只是，今晚真正睡得着的，又有几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