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青阳市博物馆的玻璃幕墙，许叶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她赶到文物修复室时，血腥味混着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而来，死者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明代古案上，右手握着支狼毫笔，左手紧攥着半块鲁班尺残片。
“死者叫林深，32岁，博物馆首席修复师。”夏侯权警官扯了扯领带，法医正在给尸体拍照，闪光灯照亮死者后颈的致命伤——那是个直径三厘米的贯穿伤，边缘灼烧痕迹显示凶器是某种高温利器。
许叶蹲下身，目光落在死者右手边的宣纸上。上面有团模糊的墨迹，看似随意晕染，却在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她掏出放大镜，发现墨迹里藏着细小的木屑：“这是紫檀木粉，博物馆里只有那件清代鲁班尺复制品的盒子用了这种木料。”
“鲁班尺......”夏侯权皱眉，视线落在死者手中的残片上，那是正宗的明代黄杨木材质，“今早接到匿名报警，说‘鲁班尺要吃人’。林深昨天刚负责整理完馆内的度量衡文物，包括那套清代鲁班尺。”
许叶突然注意到死者的食指关节有墨渍，而狼毫笔的笔锋朝向左手方向。她轻轻掰开死者手指，鲁班尺残片上赫然刻着“财、病、离、义”四个小字，对应鲁班尺的“八寸吉凶”刻度。
“死前留言。”她喃喃道，指尖划过残片边缘的缺口，“缺口位置在‘离’字下方第三道刻痕，这不是意外。曹涵藏，把博物馆的监控调出来，重点看昨晚八点到十点的文物库区。”
曹涵藏是博物馆的技术顾问，此刻正盯着监控屏幕啃三明治。他调出的画面显示，昨晚九点十五分，林深独自进入修复室，手中抱着个红绸包裹的物件——正是那套清代鲁班尺。
“他在修复尺身的铜制刻度。”许叶指着画面中林深桌上的工具，“但监控在九点四十七分突然中断，再恢复时已经是今早清洁人员发现尸体的画面。”
夏侯权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法医发来的尸检报告：“死亡时间在九点半到十点之间，凶器是高温金属棒，现场没发现指纹，但在鲁班尺残片上检测到两种DNA，其中一种属于林深，另一种正在比对数据库。”
许叶的目光落在宣纸上的墨迹，突然拿起桌上的镇纸——那是块刻着“度量衡”三字的青铜块，将它压在墨迹上轻轻拖动，晕染的墨痕竟逐渐显现出线条：“看，这是‘丁’字的变形，加上鲁班尺的‘离’字......”
“丁离？”曹涵藏差点噎住，“博物馆的保安主管叫丁立，读音相近！”
话音未落，修复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律叶青举着个密封袋冲进来说：“在男厕水箱里发现这个！”袋子里是支还在发热的电击棒，尖端残留的金属碎屑正是凶器特征。
许叶的瞳孔骤缩，电击棒握柄处缠着半圈红绸——和林深包裹鲁班尺的布料材质完全一致。她突然想起监控里林深抱包裹的姿势，右肩明显比左肩低，那是长期使用右手的人持重物的习惯，可他的致命伤却在后颈偏左。
“凶手是左撇子。”她转身看向众人，目光扫过律叶青的左手——这位年轻的文物管理员正用左手捏着密封袋边缘，“而且，他知道林深昨晚要修复鲁班尺，提前破坏了监控线路
两小时后，众人在博物馆的仓库里找到了丁立。这位保安主管正蜷缩在一堆青铜器中间，右手紧握着半瓶除锈剂，左手背上有道新鲜的抓痕。
“不是我！”他看见电击棒时瞳孔剧缩，“昨晚有人敲晕了我，把这东西塞进我口袋！林深是好人，他还给我讲过鲁班尺的学问......”
许叶注意到他左手臂的抓痕呈月牙状，像是被某种带齿的工具划伤。她突然想起林深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立刻掏出手机联系法医。
“比对结果出来了，不属于丁立。”夏侯权的声音带着疲惫，“但在仓库角落发现了血迹，DNA属于......律叶青？”
当众人冲向文物管理办公室时，门从内反锁。许叶撞开门的瞬间，看见律叶青正用一把青铜尺抵住自己咽喉，那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明代鲁班尺真品。
“他们都该死！”他的左手颤抖着，尺身上的“财”字刻度映着惨白的灯光，“林深发现了我替换真品的事，他说要报警......那套清代复制品根本不值钱，只有真品才能换钱给我妈治病！”
许叶注意到他握尺的手势是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典型的左撇子习惯。她缓缓伸手：“你用复制品替换真品时，不小心在鲁班尺盒子上留下了紫檀木粉，林深就是通过这个发现你的。但你没想到，他临死前用墨迹和鲁班尺刻痕留下了指向你的密码。”
律叶青的眼泪混着鼻涕滑落，青铜尺在脖子上压出红痕：“他还说要修复真品上的缺口，那样我的替换计划就全完了......”
“所以你用高温电击棒杀了他，还故意把凶器放在丁立的厕所，想嫁祸给他。”许叶往前半步，眼角瞥见窗外的暴雨，“但你忘了，真正的鲁班尺缺口在‘离’字下方，而你用来替换的复制品缺口位置偏上三毫米——林深手里的残片，正是从真品上掰下来的。”
律叶青的手腕突然松弛，青铜尺当啷落地。夏侯权冲上去按住他时，许叶捡起那把尺子，借着灯光看清缺口处的细小刻痕——那是林深在临死前用狼毫笔刻下的“律”字偏旁。
“鲁班尺的‘八寸’对应八卦，‘离’卦属火，对应南方，而你的名字‘叶青’，‘叶’字的繁体字‘葉’拆开正是‘十、口、火’。”她将尺子放进证物袋，窗外的惊雷恰好炸响，“林深用最后的力气，把你的名字藏在了鲁班尺的吉刻度里。”
曹涵藏这时举着平板电脑跑进来：“许姐，财务刚发来报表，律叶青最近三个月频繁大额转账到一个私人账户，备注是‘古董修复’——那账户属于黑市文物贩子！”
“看来不止替换真品这么简单。”许叶望着窗外逐渐停歇的暴雨，博物馆的玻璃幕墙上倒映着警车的红蓝灯光，“也许，我们解开的只是第一层密码，真正的文物走私网络，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夏侯权给律叶青戴上手铐时，许叶注意到他口袋里掉出张纸条，上面用左手笔迹写着“尺中有尺，局外有局”。她攥紧那张纸条，忽然想起林深办公桌上的《鲁班经》，其中一页用红笔圈着：“凡造作，必先尺量，然尺量人心，更甚于量木。”
雨停了，博物馆的警报声终于平息。许叶站在修复室门口，看着工作人员小心收走那半块鲁班尺残片，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充满谎言与欲望的世界里，最精准的度量衡，从来不是尺子上的刻度，而是人心的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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