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饯行

暮春的暖风，裹着海棠谢尽的余香和藤萝初绽的紫气，懒洋洋地拂过天津卫这方闹中取静的园子。水榭边的敞轩里，支开雕花槅扇，正对着满池新荷初露的尖角。一顿为叶家兄弟饯行的家宴，吃得暖意融融。

大林拈着公筷，仔细剔掉一块盐焗鸡腿骨上细小的碎骨，这才将嫩滑的鸡腿肉放进昭儿面前的小碟里。昭儿如今身子重了，胃口却时好时坏，尤其闻不得半点腥膻。这鸡是李宁特意寻来的乡下走地鸡，只用粗盐焗透，皮脆肉嫩，香气扑鼻，总算对了她的脾胃。

叶朝朝嗯，这个好。

昭儿小口抿着，眉眼舒展，带着孕中妇人特有的温润光泽。她穿着宽松的丝绒旗袍，腹部圆润的弧度在暮春的暖阳下清晰可见。大林瞧着她吃得香，比自己吃了还熨帖，又忙着给她布一筷子清炒的嫩豌豆苗。

叶家兄弟——堂哥叶承钧和堂弟叶承锐，此刻正对着中间那锅热气腾腾的菌菇火锅发起“总攻”。鲜美的菌子吸饱了鸡汤的精华，在滚汤里沉浮，兄弟俩吃得额头冒汗，连连赞叹。

万能叶承锐：姐！这菌子鲜掉眉毛了！比我在瑞士山里吃的还香！

叶承锐嘴里塞得满满，还不忘朝昭儿竖大拇指。

万能叶承钧：慢点吃，没出息！不过这味道确实地道，是咱们北方的山珍味儿。

叶承钧稳重些，但下筷的速度丝毫不慢。他瞥了一眼昭儿面前那锅单独煨着的酸菜鸡小锅，酸香开胃的气息飘过来，让他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昭儿孕中喜酸，这锅汤是特意为她备下的。

大林陪着昭儿，大半心思都在她身上。桌上的几碟精致凉拌小菜——凉拌牛肚、蓑衣黄瓜、糖醋心里美萝卜丝，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他时不时给昭儿夹一小箸她眼神瞟过的菜。

叶朝朝大林，那个！

昭儿下巴微抬，目光落在离她稍远的凉拌牛肚上。

郭麒麟哎！好！

大林立刻会意，伸长手臂夹了两片薄厚均匀、裹着红亮辣椒油的牛肚，小心地放进她手边的小碟里，

郭麒麟只放了提味的辣椒油，不辣，放心！

昭儿这才伸出筷子，夹起一片送入口中，细细咀嚼，随即满足地点点头。

叶朝朝嗯！筋道，香！

大林看她喜欢，笑得眼弯弯，又替她盛了半碗清澈见底、飘着几朵“小伞”的竹荪蛋汤，温声道：

郭麒麟尝尝这个，全是竹荪蛋，最是养人，味道也清甜。

昭儿接过小碗，低头轻啜一口，暖意从喉间滑下，熨帖了有些发紧的胃口。

叶朝朝嗯！

夫妻俩之间流淌着无需多言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知对方所需。暮春的阳光透过槅扇，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叶承钧看在眼里，心头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悄悄举起手机，录下这温馨一幕，指尖轻点，发送给远在欧洲翘首以盼的爷爷们。画面里，妹妹气色红润，妹夫体贴入微，那隆起的腹部，是叶家血脉在和平沃土上萌发的新芽。老爷子们见了，才算真正把心放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