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昭儿汗湿的发间,贪婪地汲取着她微弱的气息。
他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温度都渡给她。
郭麒麟昭儿…坚持住…暮暮…在好转…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无尽的后怕。
郭麒麟我在这里…我们都在…没事了…没事了…
他一遍遍地低语着,既是安慰她,也是在安抚自己那颗几乎被撕裂的心。
窗外的警报声隐约传来,会场外的混乱仍在继续。
但在这间被封锁的VIP休息室里,时间仿佛凝固。
世界坍塌又重塑,核心只剩下怀中这个为他承受剧痛、为女儿心碎的女人,和远方那个血脉相连、正与莫名痛苦抗争的小小生命。
深赭色的恐惧暂时退潮,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无尽的余悸。
风暴远未结束,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必须成为她们最坚固的堡垒。
弄堂小院,暮色初垂。
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深赭色的恐惧风暴,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
空气中残存着一种紧绷过后的死寂和淡淡的水气——是阿云慌乱打翻的水盆浸湿了客厅的旧青砖地。
瓷碗的碎片散落一地,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缕天光,像散落的星辰。
沙发中央,暮暮小小的身体瘫软在柔软的垫子上,呼吸细弱却悠长均匀,不再有之前的急促和窒息感。
那张青紫褪去的小脸恢复了些许惨淡的白,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下眼睑上,眼窝下有着明显的乌影,仿佛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的酷刑。
她沉沉地睡着了,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瓷娃娃。
最令人心头发紧的,是她左手腕内侧。
那块曾深赭如血、灼热烫人的胎记,此刻已褪回了温顺的粉,像一枚被雨水洗刷过的小小樱花瓣。
但那粉色之中,似乎多了一丝近乎透明的质感,仔细看去,原本圆润的栀子花苞轮廓的尖端边缘,竟隐约延伸出一道极其细微、浅淡到几乎看不出的、如同新抽嫩芽般的丝线痕迹!
仿佛那花苞在经历了极致的痛苦挣扎后,竟有了悄然舒展的迹象!
而那周围的皮肤,不再红肿灼烫,只剩下一种过度紧绷后的脆弱感。
李利民脱力般瘫坐在沙发旁的地上,后背靠着沙发底座。
他浑身被汗水浸透,双臂沉重酸麻,额发凌乱地贴在布满汗珠的额头上,连抬手指的力气都几乎耗尽。
他剧烈地喘息着,目光却死死钉在暮暮的手腕上,从那种濒死的深赭,到此刻带着一丝绽痕的粉…这过程如同魔幻,却真实发生在他眼前。
他的世界观被彻底冲刷,只剩下对那弱小生命奇迹般求生之力的敬畏。
当阿云小心翼翼地用最柔软的干毛巾覆盖住暮暮那只带着异样胎痕的手腕时,李利民的眼皮终于沉重地垂了下来,陷入了短暂而深沉的昏睡。
阿云看着昏睡过去的李利民和同样沉睡的小姐,又看看满地狼藉,抹了把脸,强打精神,开始无声地收拾残局。
她动作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一大一小两个劫后余生的沉睡者。
弄堂里不知谁家的收音机,隐约飘来咿咿呀呀的苏州评弹,给这死寂的院落添了几分不真实的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