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我（下）

安安她们已经商议妥当，自然也就没了留在外面的心情，结伴重新回到了演出场馆。相比起一开始人声鼎沸的气氛，现在像极了温水煮青蛙，一个节目过去只有零星几个人稀稀拉拉地鼓掌，敷衍到根本没能掀起什么大的火花。

安安和千韩回到她们班的座位上，一眼就瞅到班主任刘老师，正笑容和蔼温暖地跟倪妮说着话。倪妮手上握着把素青长笛，神色有些惶恐不安，就这样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听着她吧啦吧啦苦口婆心，手指却越捏越紧，额角也冒出大股冷汗。安安见状不由得跟千韩八卦：“看这个样子，倪妮应该马上要上台表演吧，但是貌似太紧张了，整个人都在库库出汗呢...”

“对啊，她看起来真的很无助呢，怎么会这样呢？”千韩也为倪妮感到担心，毕竟倪妮平日里和她们交流颇多，为人热情洋溢不说，处事也大大咧咧，谁能想到一向号称捅破天都不怕的她，如今面对演出，会害怕瑟缩成这样...

“实在是太古怪了...”安安觉得倪妮很不对劲，就像变了个人：“我记得之前倪妮每次上台发言，都特别积极，而且还能跟各科老师还有同学们有来有往地互动，按道理这么勇敢的倪妮，她不可能会恐惧这么小小一场演出！”

“除非是别的什么东西，把她变成这样了...”

千韩听出了安安的弦外之音，有些震惊地看向她：“安安，你是说...这也是这个世界动的手脚吗？但是她为什么要改变倪妮的性格呢？”

“不知道...”安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说不出来：“我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还会发生什么奇特的事，到时候我们记得跟伊瞳也同步一下信息，问问她那边有没有遇到这种事...”

说完安安便不再开口，眼眸紧紧盯着倪妮的一举一动，她刚刚想的是，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虚幻的，只是当做一部电影演给她们看的话，那她们这些身处其中的观众，就要学会适应幻境里给的各种游戏规则。比如当下，她猜测这个幻境会将一切她们熟知的事物，转换成相反面，将倪妮大胆无畏的作风变成胆小怕事，就是很显著的一个例子，不过她还需要更多的实况来佐证她的观点，只能再等等看了。

不过安安不能理解的是，直接将这个相反效果施加到她们自己身上，对于阴谋策划人来说不是更方便吗？毕竟她们如今一直苦苦追寻着真相，只需要把她们这份探索之心泯灭，那么她们就会被迫沦为傀儡，呆在这个幻境里自生自灭，这不是他们所喜闻乐见的吗？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是没想到还是有什么别的限制...

莫非是不能直接对她们动手？不管是造成任何的人身伤害还是对她们使用魔法攻击，都是不被允许的？假设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疑惑之处就说得通了，之所以要这么费尽心思对她们进行精神摧残，就是因为有规则制约着他们，这么一来，她们的行动就会安全很多了。

这边安安心思百转千回，那边倪妮最终还是被刘老师强制送上舞台。站在聚光灯下的她眼神更为惊惧，瑟瑟发抖像只吓坏的兔子，眼眶通红，腿脚还在打着摆子，握着笛子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凑到嘴边，却哆嗦得不行，几度开口都没能吹奏出一个完整的调子。

见她这副拉胯的模样，顿时观众席上指责谩骂声不绝于耳，千韩原本就非常担忧倪妮，此刻听到他们嘲讽的语调，气得更是面色发红，想要猛地冲上台护着倪妮，把她好好带回来。

但安安的话却硬生生止住了她的步伐：“千韩，你不觉得此刻的你，也受到幻境影响了吗？原本的你哪有这么热血冲动，可如今你竟然敢毫无顾虑地想要冲上去，不顾任何流言蜚语和代价，这一点都不符合冷静沉稳的你啊...”

千韩一听瞬间背脊僵直，一腔热血激情瞬间被一盆凉水浇得浸透。是啊，以前的她，怎么可能会为了朋友，有那么激动想出头的时候...

对比起来，此刻的安安更像是从前的她，那么镇定自若，从长计议思索着对策，而不是盲目凭着情绪做事。于是千韩也渐渐沉静下来，然后黯淡着眼眸对安安说：“安安，看来你的猜测是对的，我们这个世界真的很不一样，可能就跟你讲的幻境是同样的东西，我们万分熟悉的人和事物，早已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她看着在台上哇哇大哭的倪妮，先前的愤怒焦虑早已被悲哀痛苦所取代，她就这样麻木地注视倪妮被两个女生合伙搀扶着慢慢走下台，恐惧不安的抽泣声回荡在她耳边，像哀鸣不绝的锁魂曲，一次又一次地鞭笞着她碎裂的心...

千韩难过至极的反应安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即便事态发展如此严重，她面上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慌张之意，因为她早就预料到了很多事情的脉络走向。例如她推测出了幻境此刻应该位于相反状态，哪怕敌人虽然不能直接对她们下手，却也可以从滋生的情绪上干扰她们。

千韩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因为目睹了倪妮的惨烈状况，从而产生了于心不忍的悲痛情绪，进而又在大家大规模的讨伐之声中，悲痛演变成了愤怒，千韩就这样变成了情绪的奴隶，被情绪牵着走，也正中敌人的下怀，加重她的情绪浓度，让她在不知不觉间走向崩溃。

可以说，他们这一招真的够狠，但这也更让安安确信，她们此时更接近幻境的核心，说不准是在幻境的第二层，也许过不了多久，只要能成功渡过这些精神冲击，她们就能更接近幕后之人，也更能闯出幻境，回到真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