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上”酒吧里烟雾缭绕,灯光在九点后暗了下来,只剩下舞台中央的一束追光。
裴聿擦着玻璃杯,瞥了眼角落里的季声——那人已经戴上了那副银色半面面具,正小口抿着温水,目光却黏在舞台上那个驻唱的小乐队。
台上的乐队主唱正好唱完最后一首,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季声突然站起身,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走上台时,有几个熟客吹起了口哨。
季声没理会,只低声和键盘手说了几句,键盘手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
音乐响起,是一首没什么人听过的爵士曲子。
起初季声只是随着节奏轻轻晃动身体,手指在空气中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拍子,台下的人还在聊天、喝酒,没几个人真正在看。
但渐渐地,他的动作大了起来。
一个旋转,他的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溜出来一角,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小截腰线,台下突然安静了几分。
季声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舞蹈不像是在表演,更像是在挣扎。
每一个伸展都像是在挣脱无形的束缚,每一个旋转都带着不甘的力度。
音乐节奏突然加快,他的动作也跟着急促起来。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布料黏在皮肤上,勾勒出绷紧的肩胛线条,有几个动作太过用力,差点把他自己甩出去,但又总是在即将失控的边缘被他硬生生拉回来。
二楼VIP区,顾行川原本正在和朋友喝酒,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台下那个身影吸引。
“看什么呢?”对面的男人问道,顺着顾行川的视线往下看,“哦,那个面具小哥啊,是跳得不错,听说不是专业的,偶尔来跳一次,每次都能把场子搞热。”
顾行川没接话,只是微微向前倾身,手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敲着节奏。
舞台上的季声正做了一个下腰动作,身体弯成一个弧度,随后又猛地弹起,像是被压抑太久后的爆发,他的手指在空中划过,每一次伸展都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美感。
“有意思。”顾行川轻声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台下已经没人聊天了,所有人都盯着舞台,就连酒保都停下了擦杯子的动作,靠着吧台看得入神。
季声完全没注意到这些。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音乐和身体的本能。三年来的每一次拒绝、每一个白眼、每一句“你不适合这行”,都在这一刻化成了舞蹈的语言。
音乐渐渐慢下来,他的动作也跟着舒缓,最后以一个简单的鞠躬结束。
台下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季声微微喘着气,匆匆下台,径直走向后台。
“小声子跳得越来越好了!”路过吧台时,裴聿冲他竖了下大拇指,顺手推过去一杯冰水。
季声接过水杯,靠在墙边,小口喝着水。
“下次再来啊!”有熟客喊道。
季声摇摇头,没说话。
他放下水杯,跟裴聿说了声去卫生间,便走了。
面具被摘下来放在桌上,镜子里映出一张泛红的脸,额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
他深吸几口气,慢慢平复呼吸。
没一会儿,裴聿走了进来。
“声子,有人问刚才跳舞的是谁。”
“就说不知道。”
“行,”裴聿顿了顿,“是个挺有来头的主,在二楼VIP区,你真不见见?”
“不了。”季声干脆地拒绝,“我收拾一下就走,明天还要试镜。”
“行”,裴聿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季声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笑。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暂时忘记那些烦恼,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哪怕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酒吧里的气氛依然热烈,没人注意到那个戴面具的舞者已经悄然离开。
但二楼的顾行川注意到了。
“查一下是谁。”他对助理低声说,目光还停留在空荡荡的舞台方向。
助理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
顾行川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
面具之下那张脸,他很想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