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烬如梦初醒，只觉后怕的很，他险些酿成大祸，方才也是他，那是魔神勾出他的另一面
曦云左右瞧了瞧邪骨，随手将其抛还给了澹台烬，满脸不耐烦的催促，有事快问
“天为什么要降灾？”
“这你倒是问到点子上了”她微微一笑，随后却像是在讲风牛马不相及的事
“牺牲这个词，是指用活牛祭祀，将牲畜摆上祭台，以此祷告天地，已证实人类的诚心”
“那么古时是用什么来祭祀呢，将人竖着劈成两半，挂在树上，以保佑风调雨顺，砍下四肢，将人煮熟，还有活活烧死……”
“活人祭祀”澹台烬嘴唇嗫嚅着，他想起了被架上祭天台的南诏国国主
难道天地神灵以人的魂魄为食吗，非要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停止灾难吗
他怔怔地望向曦云，期盼正确的答案，可她却在此买起来关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冷血无情，眼看着凡人受苦却无动于衷，可是没有旱灾，也会有瘟疫，一场大雨，可能不是甘霖，是一场滔天洪水”
“该死的人，怎么拯救，一样还是会死，只要人死够了，灾祸自然停下来”
人死够了，自然会停下来，上天不是有好生之德吗，为什么要他们去死
“这是惩罚，是天在惩罚人类”
澹台烬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出答案
“吾不过将来自人间的东西还给他们罢了，澹台烬，还不醒悟吗”
他掌中的邪骨再次躁动起来，黑雾缠绕，烫的惊人，像是等候多时，像是迫不及待，这不仅仅是魔神的意志，还是千万年来，枉死冤魂的唯一念想
不曾少造一桩罪孽，不曾吸取经验教训，不曾悔改，这样的世界还有必要存在吗
你的使命，便是将本该属于人类的惩罚给予他们罢了
你有什么错？
“不如我与您做个交易”
“交易？你看的见吾”魔神一凛，诧异的看向神情淡定，含笑不语的曦云
澹台烬被搅乱的心神再次恢复清明，魔神太容易控制他了，尤其是他也认同的情况下
“我想您一直有个疑问，您又不是罪人，缘何诞生之际便失去自由”
“我可以回答缘由，这便是我交易的筹码”曦云丝毫不惧，正视魔神探寻的目光
“你想交换什么？是要吾继续困在这囚笼中吗”祂只觉得可笑，这个筹码还不足以让祂放弃
“当然不是，我可不喜欢插手旁人的选择，我只是想让您，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他手中”曦云一挥手，意指澹台烬
“无论他选择什么……”
“是，无论他选择什么，哪怕是打开同悲道，只要是他自己选的”
“好，吾答应你，不干涉他的选择”魔神回答的痛快，因为祂清楚，澹台烬没的选
澹台烬懵了，魔神何时站在他身旁，他都不知道，他缓神之时，怎么就完成了交易，是缓兵之计吗
“你是东皇太一的孩子”
“算是吧”
极其平淡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揭示了一个骇人的真相，曦云确实诞生在遥远的过去，远到与父神母神同一时期，却复生在万年前
不是妹妹？是东皇太一的孩子，他娶了妻，有孩子，不奇怪
“我们要去地心，寻东皇太一吗”澹台烬试探的问
“那倒是不必，我已经去过了”
只见她素手一翻，一朵纯洁无暇的雪莲花徐徐绽放，白雾溢出，散发着宿年积累的冰寒之气
“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若要我一一将讲来，太费口舌了，不如让我们一起回到从前吧”
说话间，花蕊中一条金黄色的细线飘出，这是谁的命线，东皇太一，还是他的妻子
没来得多想，他们眼前金光大盛，周围大雪茫茫，身临其境，似有寒意铺天盖地而来
远处一点黑影，坚定的在雪中前行，那便是无上的君主，东皇太一
他要去见他的母亲，属于这个世界的母神……
这是魔神第一次与创世神相见，隔着数万年的光阴，这也是祂与澹台烬第一次见识到，属于神的阴谋诡计
原来啊，祂竟然是一个容器，一个维持天地平衡的工具
若论制造罪业，有谁比的上神呢，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神只需一句话而已
欺天瞒地，多出的罪业，全在祂这里
天道不公，天道待祂不公！
有了结论，祂没有什么遗憾了，答应的事，岂有反悔之理
“澹台烬，痛快的死，还是苟延残喘的活，你来选吧”
澹台烬泄去全身的力气，无力的跌坐在地，天道有错，天地早就阴阳失衡，公平秤早就该被压偏了
现在就连能拯救世界的神明，也早就死了，站在他眼前的，早就不是她了
“前辈当真不愿修心”
“生来就没有的东西，修它作甚”曦云歪头一笑，与方才见过的爱神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她原本该是，司掌春季，水，草木萌发，爱与欲的神明
一阵轻笑声传来，那是魔神的肯定
生来没有，修它作甚，她的胸膛空空荡荡，没有一颗鲜活的心，就没有容器，爱与恨何处装填
自然无法爱，也无法恨，没有心，便只有七情，无六欲可言，没有活着的欲望，也没有寻死的欲望，能驱使她做事的，只有肩负在身上的职责
“那我该如何是好”
“或许，它能回答你”
只见曦云又从手中变出一件宝物，乍眼一看，就是一件普通的古朴书简
可澹台烬激动万分，这是全套的天地法则，应当是曦云在地心中拿到的
他不敢眨眼的看着，白玉书简缓缓展开，金色光芒溢散，无数古文字漂浮在空中
“它是死的，也是活的，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请问，我该怎么办”
在澹台烬说话时，每吐出一个字，便有一个字被点亮，聚合在一起
“问的再具体一些”一旁的曦云提醒着他
“天可以不降灾吗”澹台烬出口，只觉自己像个无知孩童
“人有罪，必罚之”
“难道人人有罪，人人都该死”
“人人有罪，人人该死”
澹台烬瞠目结舌，他算是领悟了一点，什么叫即是死的，又是活的
守得是死规矩，却能够回答问题，人人有罪，人人该死，天神犯错，也一样该死
这是东皇太一创出的法则，审判自己，也一样守死规矩
愚昧无知是罪，狂妄自大是罪，无端戕害无辜，是最不容赦免的罪
即便自己无罪，也有可能被亲族连累，厄运会顺着命线流出去
所以神族必将灭族，即便，会打破妖魔与神仙平衡的局面
“那我呢，这对我公平吗”
“不公平”
“你也知道不公平，那就该为我想出一个办法”
澹台烬气急败坏，全然不顾有旁人在场，魔神也用了一样的办法，祂也在欺瞒天道，让他成了替罪羊
“是算出”
天道在纠正他，澹台烬嘴角抽搐，这司法天神，创出的法则，也同他一样，能气死个人
“演算中……”
所有的古文飞速运转起来，不断汇集，不断分散
这个亘古未解决的难题，需要时间来演算，它给出的答案，贴在曦云脸上
“修心”
“滚”
被她一巴掌打散，天道似乎有些委屈，将那二字收回，继续翻腾着法条
良久，一行字飘到澹台烬眼前，文字闪烁着，带着犹豫不定
澹台烬红了眼，紧攥着拳头，凝着这一行字
世人的恶已经将能够化解苦厄的神逼死，再难要求她慈爱怜悯，拯救众生了
而今，他未想到的办法有用吗
分离与等待，确是他最为熟稔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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