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小学之前,安沪和外公外婆一起住在外公单位的家属院里,院子里有不少老树,也有不少老人。记忆里他们很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逛公园、打麻将、下棋是平日里大家最寻常的活动。天晴晴朗,阳光和煦的日子里,几个人会结成伴一起坐在墙根儿晒太阳,竹椅子是歇息的场所。从院子外边远远看去,是一派祥和的光景。至少看起来会一直岁月静好。
平安喜乐且安宁的生活,安沪常常想着这样走过几十年也是一件幸事。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也好。
那时安沪还以为自己过的是如陶渊明的闲散隐居生活。院子就是哥哥姐姐课本里的“桃花源”,步入社会后才发现是我当时走了眼。爷爷奶奶们看似各行其是,实际上如特工一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过悠闲生不过是蒙蔽小辈的表面现象。可能是为了降低后辈的戒备心,又或者拉近距离,缩小代沟。
微小的细节也无法从他们的言语中逃离:从精神状态到言行举止,从生活琐事到时下各种观念。连买了什么衣服、鞋子都可能引发一场辩论。无论是非对错,大家的生活自然是热闹非凡。真相往往成为了不重要的抽象概念,茶余饭后的闲谈更贴近生活,当事人即使小有芥蒂,假以时日倒也麻木了。唾沫星子依然能淹死人,却也塑造出了一些更强大的内心。即使深厚的人生阅历令人佩服,哪怕能猜准个八九不离十,在安沪心中,话人是非,指点他人生活总是不好的行径。毕竟大部分人都不想在他人面前裸体。 在这些老人的注视下,安沪生活的那几年,院子里没有发生过任何盗窃事件。虽然解决了很大一部分的治安问题,大家也很是感谢爷爷奶奶们,但隐私同样重要。同单元三楼的那位老师在多年后与安沪碰面时聊起那段日子,她是十分注重隐私的,为了避免遇上这圈神仙,她一般早早出门,大晚上才回来。结果被房东爷爷注意到,以为她生活困顿,出去打几份工。还给她减免了部分租金。多年后想起觉得感动又好笑 。做一个透明人,实则是非常磨练心智的。
但安沪清楚人类不可能像“透明人”的设定那样生存。
透明人的身体会被光线穿透,肉眼无法看见的。透明人的物理属性也决定了他无法穿过障碍物,这种特性意味着他比一般人类更容易受伤。如掩耳盗铃,透明人生存的实体空间是无法透明化的,他也无能力将其他人事物透明化。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与人言者无二三。”透明与不透明,是两个世界,如同两个人,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人与人之间也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任何人事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也意味着他本就存在不可控的因素。所以逆人性、反自然规律让我们如同西西弗斯一般,行走于无尽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