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官道上的碎石，林岚兰捧着装汉服的檀木箱，指尖抚过衣襟上暗绣的兰草纹——这分明不是她当初那件粗制汉服。
衣料触手生凉，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袖口还缀着两粒浑圆的东珠。
"泽霖公子好大的手笔，"她故意用指尖挑起那颗价值连城的东珠，在阳光下晃了晃，"我那件粗布衣裳可当不起这样的'物归原主'。"
彦少锦执扇的手一顿。扇面上墨竹突然簌簌摇动，惊飞一只藏在竹叶间的银线绣雀。他没想到这姑娘眼力如此毒辣，连南海贡品级的鲛珠纱都认得。
"兰儿慧眼。"他索性坦白，扇骨轻敲厢壁三下。随从立即捧来个鎏金匣子，里头躺着件破碎的汉服，上面沾上的血迹虽已褪成暗褐色，但领口处一道撕裂的痕迹仍清晰可见。
"当日你留下的衣裳染了血，实在不宜再穿。"他指尖轻轻抚过那道裂痕，声音低了几分，"这套新衣……"他顿了顿，耳尖微红，"原是想等找到恩人后相赠的。"
林岚兰盯着那件血衣，忽然想起那日悬崖边的混乱。
她本是意外穿越至此，恰好撞见一伙山匪围攻商队，而彦少锦身上都是伤，血染半身，却仍持剑护着身后老幼。
她那个时候也不了解身上空间波动的力量，匆匆撇了一眼这个手持利剑的男人，刚想打招呼，下一秒就被传送走——却没想到，他连她不小心丢下的衣裳都留着。
她突然凑近他颈侧，惊得彦少锦手中茶盏差点倾翻。
她鼻尖动了动，忽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沉水香混着龙脑，是御用的金疮药味道——看来我走后，某人伤口裂开过？"
彦少锦轻咳一声，扇面"唰"地展开，掩住半张脸："兰儿连御用药都识得？"
"略懂。"她眨眨眼，故意不答，反而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要试试我的药吗？保证比御用的好用。"
瓶塞一开，一股清冽药香弥漫开来。彦少锦眸光一凝——这药香他从未闻过，绝非中原之物。
"兰儿的药，倒是稀奇。"他接过瓷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指节，触感微凉。
林岚兰笑而不语。这药是现代的伤药，里面放了不少现代的药剂制成，愈合效果奇佳，但放在古代确实有些扎眼。
彦少锦垂眸打量瓷瓶，忽然道："这釉色……似是天竺那边的工艺？"
"公子连这个都懂？"她挑眉。
"家中行商，见过些海外奇物。"他语气平常，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指尖微微摩挲瓶底——那里刻着极小的花鸟形纹，绝非人间匠工所能雕琢。
林岚兰没察觉他的小动作，反而被窗外一阵喧闹吸引。
车外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公子！前方三里亭有埋伏！"随从压低的警告声透过车帘传来。
彦少锦手中茶盏纹丝不动，只将折扇"唰"地一收："可是青蚨帮？"
"看装束像是，但..."随从犹豫地瞥了眼林岚兰，"他们打着'讨还血债'的旗号。"
林岚兰敏锐地捕捉到彦少锦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她突然掀开车帘，只见官道两侧的茶棚里，十余名青衣汉子正假装喝茶，腰间却都鼓鼓囊囊藏着兵器。
"泽霖。"她转头直视他眼睛，"你欠他们什么血债？"
彦少锦从鎏金匣底层取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狰狞的蚨虫纹："三个月前，我截了他们贩卖的五十名幼童。"
林岚兰倒吸一口凉气。她遇到他那日，正是山匪装扮的人要灭他口。
"所以那根本不是山匪..."她喃喃道。
"是青蚨帮死士。"他忽然握住她手腕，"兰儿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她反手扣住他掌心，触到一道陈年箭疤："迟了，我救你那刻就上了贼船。"
车外突然响起哨箭破空声。
十二把钢刀同时出鞘时，林岚兰正捻着东珠玩。她突然将珠子弹向最近那名刀客，"叮"地一声脆响，钢刀应声而断。
"南海鲛珠硬逾精铁。"她笑吟吟提起裙摆，露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泽霖公子，借你扇子一用？"
彦少锦将描金骨扇抛给她，自己抽出了车辕暗格里的软剑。两人背靠背站在马车残骸间，四周青衣人已倒下一半。
"兰儿这身手..."他剑花一挽，挑飞偷袭者的蒙面巾，"可不像普通商女。"
"彼此彼此。"她旋身用扇骨敲晕最后一个敌人，"公子这剑法，也不像寻常商贾。"
被擒的匪首突然狞笑："彦家小子，你以为截了那批货就完了？我们在平安村..."
林岚兰瞳孔骤缩，匕首已抵住他咽喉："你们把徐家夫妇怎么了？"
驿站地窖里，彦少锦转动着从匪首身上搜出的玉牌："青蚨帮三当家的信物，看来你们很重视平安村。"
匪首啐出口血沫："那小崽子撞见我们在地窖藏..."
"善文？"林岚兰猛地揪住他衣领，"你们把七岁孩子怎样了？"
"兰儿。"彦少锦按住她颤抖的手，温声道："徐叔今早传信，善文跟着里正学《千字文》呢。"他忽然掐住匪首下巴："你说的是村东废窑吧？"
匪首面色大变。
两匹快马冲破夜雾时，林岚兰才发现彦少锦肩头渗出血迹。
"伤口裂了还不说！"她急扯缰绳。
他反而催马更快："无妨，当初你我第一次相见时也是如此，血把半边山道都染红了。"
月光下，他侧脸线条格外清晰："那时就想，若能再见这姑娘..."
"到了！"林岚兰红着脸打断他，指向山坡下亮着火光的废窑。二十余个木箱整齐堆放着，掀开一看——全是官盐！
"私盐案？"她愣住。
彦少锦剑尖挑开最底层箱子，露出黄澄澄的稻谷："不，是朝廷赈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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