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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外公家聚餐,是况秋回国以来第二次看见章茯宜,彼时她刚做完手术,还只能坐在轮椅上。况秋一直觉得,章茯宜从前就是一个过分热烈的人,对,是用过分热烈。还记得小时候姐妹俩一起上软开课,她总是第一个哭的,但也是第一个笑的。况秋是个半吊子,只是小时候学过几年芭蕾,但她知道,章茯宜不一样。
一个在谢幕的时候会跑下台将小礼物抛给观众席的人,那该是多么热爱舞蹈啊。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她。她还是会笑,会说俏皮话,可况秋是知道的,她的内心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已经死去了。

章茯宜“怎么啦,这么久没见不认识我了?你这也太没良心了吧小秋。”
况秋“我怎么没良心了?我可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徐蔚才没良心。”
彼时刚问候完外公的徐蔚突然走了过来,这些年在世界各地可以用风餐露宿来形容她了,有时候还时不时要露宿街头,再次回国内心也是颇为感慨,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和另外两个妹妹的团聚。

徐蔚“我说小秋,小时候就喜欢拉我下水,现在倒是长大了,怎么还喜欢拉我下水啊,我可太冤了。让我们宜妹儿来评评理。”
徐蔚和章茯宜同龄,徐蔚就比她大了三个月,她们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大了小妹妹况秋六岁。她们彼此更为熟悉,几乎是从出生就在一起长大的情分。徐蔚又怎么会不懂章茯宜呢。四目相对里,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那边似乎还能听见二姨孟怀菱在那边唉声叹气,说着章茯宜的名字没起好,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如今成了这样。又可能是意识到话不对,又止了声。章茯宜对此也无话可说,她这个妈妈呀,在她出事以来一直担惊受怕的。
髋骨还在隐隐作痛,随着那些声音,她感受到了骨血中的钝疼。那天是况秋和章茯宜陪着她一起去的舞团。她坐在轮椅上,平静地签下解约合同,面上没有一丝异常。从办公室出来的那一瞬间,她感到了久违的晕眩。零星几个老师在不远处一直摇头,似是惋惜天才的陨落。
她就好像,一株盛开后碎了的晚香玉。全身充斥着破碎感。南方经年不死的那座山到底还是悄然下了此生最后一场雪,随着雪的下尽,融水流过山脚,成为那株只做点缀的露。
舞剧也就此落幕。流下的只有那双早已破旧的足尖鞋。
那天是个大晴天,况秋望着高挂的太阳,笑了一下,展开双臂,背后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弯弯的笑眼,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显得尤为耀眼、冒着独属于她自己的那股子鲜活气。
两侧是已经在这条路上徘徊很久,不知归途的姐姐,只盼着把这份刻苦铭心的锐意与坚持带给这个有着美好的、无限可能的小妹妹。
纵然这般,她依旧不失眼底那抹清澈。
况秋“人嘛!”
况秋“大不了我们就倒着走,回到我们最初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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