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丈夫不爱我。

这其实是刻板的印象。她和我结婚是因为喜欢，我也喜欢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都没说过爱我。我叫她说爱我，她却总是巧妙地带过这个问题，转换下一个话题。我因为知道得不到答案，也就不再问了。

　……最近小六来我家，说她在外面找了个女人。

我烧了壶热水，泡在放着干茉莉花瓣的茶杯里。干扁扁的花瓣立刻舒展开了，看这小花瓣舒展着四肢，放空一切，双目四大皆空，飘上去的样子，倒像个小和尚。

我抿唇一笑。

小六还在不停地和我谈论我丈夫出轨这件事情，喋喋不休。

小六瘪了瘪嘴。"要我说啊，这小三当得也太舒坦了吧。当时我还在呢，那野女人就摸简薇的腰肢，我呸，不要脸的狗剩子！"

小六年轻，性子烈又野，跟我年轻时一个样，喜欢争论不休，不大了解"适可而止"这一说。认为是无稽之谈。

我倒是很羡慕小六敢爱敢恨的勇气，她之前有个男朋友找了小三，被她当场捉奸，小三被小六打断一条腿，尽管有惊无险，但还是赔了点钱。但小六不在乎这点儿钱，她家里富裕，父母会为她解难。而她只需要当一个逍遥自在的野性公主就好。

我像个老年人一样，哦不，差点忘了，本来情况就和老年人差不多的嘛。那好吧，就当我是快上天的老年人好了。嘿，你猜我是快上天了还是老年时期到了？嘿，不告诉你，自己猜吧！欸，忘记审题了。老年其实也快上天了嘛。算了算了，老年人可不能用脑过度，死机了怎么办。又没有简薇弹一下我的脑袋瓜让我清醒了。

我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喝了一口。＂小六，别这样背后议论人家。不好。＂

小六瞪大眼睛，一会儿又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我这是在为你出气好不好！堇姐姐你要不要这么随和啊，那是你丈夫，你对象，你最爱最喜欢的人！她！出轨了!＂　　

小六声音很大，对我的耳膜有一点伤害。但我知道，她是在用声音大来让我听清事实，强调我应该生气，应该有强烈的反应，而不是一直保持着这副像是悲伤却又不像是悲伤的样子。是的。我又何尝不想。可我没力气生气了。无能狂怒只会显得我很蠢。别无它用。

我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讲诉着被玩笑掩埋的悲伤事实。"嘿，我可没力气生气了，你借我一点脾气吧，好让我有力气发起火来，爷青回嘛。"　

我似玩笑非玩笑的语气，让我自己为这个冷笑话笑出了声，却让小六失了神。

小六沉默不语，终于揭开茉莉花茶杯盖——茶水已经不在滚烫，而是温热的，暖人心扉的。小六咕嘟咕嘟地喝起我为她泡的那一杯茉莉花茶。

我笑吟吟地看着她——噢，其实也不算笑吟吟，算是唇角微微勾起。又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我也大概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挺讨打的欠揍臭屁样儿。像只笑面虎，暗里藏刀。

可是吧……我曾经也算笑面虎，但是我现在拎不起那把跟了我好多年的钝刀了。钝刀要休息，我也要。我要死，钝刀也……不，刀没有生命，不会死的。

我又沏了一杯玫瑰花茶。轻声问小六。"喝吗。"

小六抬头静静地看着我。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是湖面上点缀着几颗白星，看得我心头一颤。几时想起，这种明亮亮，水晶晶的眼睛，我也曾拥有过。何是变了呢？我想，是生重病的那一年开始，还是嫁给简薇后呢。我想都不是，是简薇拒绝说爱我的那一刻吧。

其实我还能想更多，但小六清清脆脆像个银铃被人触碰到一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好。"

其实我并不知道小六的这一句"好"什么意思。按她的性子，她应该直接了当地说"当然要喝了"或者"我才不要"。我又笑了。尽管我并不大理解我为什么笑。笑得很开心。

小六看到的好像不是我笑，而是令她触目惊心的一幕鬼怪似的。她眼神中突然多了一层我不能理解的含义。

她轻声地说。"堇姐姐。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我没理她。沏好了茶，她自顾自地喝着，我去书房翻了一本《人间失格》来。

小六拿着手机和朋友聊天，也不知道在聊什么。脸色似乎不太好。

就在这沉寂的气氛中，小六突然开麦发语音。语气似乎是在吼。

"简薇！你他妈不是人！你开什么玩笑！那狗屁的臭傻逼！老子去你个妈的你还……"

　小六突然停了下来，看向我。似乎是有点窘迫的样子。

　最后，小六又发了一条语音。＂简薇。齐堇听到了。＂

　我第一次听到小六叫我全名。小六临走前，看了我一眼。她说。＂堇堇。＂

　小六突然走上前，揽住我纤细的腰肢。冰凉的手指在上头一点。刺激我的神经。＂我不懂。你不懂。＂

　小六不回头地走了。

　我走到窗前，拉开深灰色的窗帘。看着小六落寞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了多年前的简薇。我似乎也是因为一个少女不屈而落寞的背影，爱上她的。

　我生性孤僻，只愿意和父母，简薇，小六交往。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在简薇对我冷淡时，我是否一直把小六当做另一个简薇。

　这个想法，我的牙齿开始颤抖。可今天的小六，是那么地反常。

　……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预兆。

　小六。很快就会像现在简薇一样对我了。

　我忽然感觉全身冰凉。

　我跑回房间，尽管这速度像是正常人在行走。

　我开了制暖空调，又打开电热毯。过了一会儿，空气变得柔和温暖。

　我钻进温热的被窝，摸了摸脑袋。怎么……那么多人是良性肿瘤，为什么偏偏我不是那群人中的一个……

　我又想到了小六。＂小六……我也越来越不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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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齐堇（就是文中的"我"）确实把小六看做曾经的简薇，而小六爱齐堇，简薇曾经喜欢齐堇，现在，小六口中的小三，也就是祁槿，其实是简薇原本的爱人，但因为一些原因见不到了，但是并没有分手。所以要论起来，其实齐堇才算是小三。简薇对齐堇其实还残留着一些喜欢，那是因为齐堇像祁槿。看吧，名字都一样，性子也一样，就是样貌不同，可齐堇很多时候都像是祁槿，所以简薇看多了，心生情愫，认为：反正祁槿这么多年也没回来，不如就和她过一辈子好了。结果后来祁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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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齐堇爱简薇，小六爱齐堇，简薇爱祁槿，祁槿也爱简薇。小六气愤为什么简薇那样却依旧被齐堇深爱着，齐堇悲伤着为什么简薇会变成她感到陌生的人，也愧疚抵抗小六的爱却又总把小六当简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