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楚旌刚忙完事务归家,远远便听见涣晴殿内一片嬉笑声。他疑惑地探头看去,却发现陆可儿,唐婉和罗兰在扔小沙袋玩。
陆可儿和罗兰在扔,唐婉在中间提着衣摆灵活的四处闪躲。
天空的一抹残霞照了进来,她盘起的头发被染成了金色。
他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开心。
唐婉的余光瞥到了陆楚旌,她笑得甜,脸颊旁两个酒窝陷得深深的。
她朝他跑来,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
唐婉将头埋进陆楚旌的颈间,亲昵地蹭了蹭,软着声音唤着:
“夫君”
“啊。”陆楚旌一声闷哼,思绪被小腿处的疼痛带回了现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打痛的小腿,刚想说话,就连嘴也才张了一半。便被陆可儿一把推出了门外。
“起开起开,正玩着呢。”
说完陆可儿便要关门。而从始至终,唐婉一直站在原地,只是礼貌地朝他行了个礼。
她对他,好像不曾展示过半分亲昵。
她的一切行为举止都很得体。是个很尽职尽责的妻子。
陆楚旌过于劳累时 她会亲自送去一份清火健脾的银耳羹。会绕到他身后,帮他捏肩捶背。他忙得忘记了吃饭,她便亲自煮上一碗热粥,烹几块糕点一同送进他办公的机构里。
陆楚旌的每个同僚都羡慕他有个如此美貌如此贤惠的妻子,但只有陆楚旌一人知道,这份带着亲密的疏离。
在平常相约喝酒的日子,每每到深更半夜,都有各家娘子火急火燎地来寻人。寻到了便立刻责怪自己的丈夫又去喝酒,然后匆匆将人领回去。
先前陆楚旌尚未婚配,碍于面子不去推脱,应约而至。但每次都是滴酒不沾,早早便谢过回殿里去。
自成婚后,他每次收到类似的邀约,都会故意去唐婉身边晃荡。见唐婉不阻拦,自己赌气,跑去喝个烂醉,再固执地等到最后。
好友们都被自己的娘子拽走,唯有陆楚旌一人像个可怜的孤儿独坐在原地嘟囔着:“怎么就不来找找我……能不能……找找我……”
又是好半天苦等,最后也只好一个人狼狈地回到家中。陆楚旌总想着要接着酒劲拉一拉唐婉的手,靠一靠唐婉的肩膀。但他转念一想她会感到不舒服,一想到她因此而蹙起的眉头,便什么都不做了。乖乖换洗好回去休息。
“如何使他心悦于我?”
这是陆楚旌一直以来都捉摸不透的问题。先前人人都赞他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智勇双全。可如今,往日好使的脑袋却是不转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像不明白。
陆楚旌回神,面前的大门已经关得死死的,但依然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嬉笑。
他想象其他平常的夫妻一样,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玩闹中的妻子。
而现在他唯一能看见的,便是这扇紧闭着的铁门。
突然他意识到——
她是被迫嫁来的
自己差点就成了她的亡国仇人。
她背着重担,独自来到遥远的,未知的远方。
她身上带着一整个国家的命。
每一天都活在算计,恐惧,小心翼翼里。
天天如此,
年年亦是如此。
陆楚旌突然想明白,不是如何使她心悦,而是她该如何心悦?
自己能做的,唯有尽最大的能力给她补偿。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陆江意和罗兰已经开门走了出来。罗兰朝陆楚旌行了个礼,便独自走了。陆楚旌将正要礼物的陆江意拦下。
“何事?”陆江意问。
“她……可曾同你说过是否怨我?”
陆楚旌这话问得极为小心。
陆江意摇头答道:“未曾。”
还不等陆楚旌问些别的 陆江意就快步离去了。他叹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向夫君问安。”唐婉规规矩矩地朝他行了个礼,递上了一杯茶水。陆楚旌看着此时面前温婉的人,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酸涩,心疼和歉疚。
当初就该放北国一条别的出路,不该强求她的。
他也想过要放她走,可是有契约在身。就算不管这一纸契书,一个被和离过的女子,又如何在娘家生活?
她已经被卷入两国的纷争了。
“多谢,”陆楚旌说:“明日与你一起回北国去,可好?”
唐婉一时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缓了过来,带着些欣喜说:“好,臣妾谢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