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中，呡一口茶之后顿感苦涩，自己不喜欢浓茶的，更不喜欢红茶。这茶是谁泡的？我只想赶紧吐出来为好。奈何左边坐着叶少师，右边坐着辅国大将军，怎么说也不好失礼。
钟朝歌想必太子一事，少师与将军都有听说。
我挽起满脸笑意，只是眼睛还瞪着来人
钟朝歌不知二位有什么见解？
这次有人敢买断我下人给我泡红茶，下次便有人敢叫下人在茶里下毒，真是可怕。前两天是哪个下人突然去了茶庄一趟来着？哦……红云，博将军府里的红云。
少师倒是不挑喝，一口茶后照样开口
叶成之丞相喜欢季亲王，这臣等也都明白。
他笑得怪寒，两撇剑眉顺鼻梁而指下，那眼睛上眼皮下耷遮过下眼皮，眼尾狭长后拖，又带着几撇细纹，好一个“老忠臣”。
叶成之玉隐学业不差心无旁骛，想必定能接此大任。
而横眉看着我与少师这边的魁梧男人，便是将军典靖川了。仔细一看，他还是当年上战场那副样儿，一脸忠义成色，一身强健的肉，敦实得很。
典靖川你？
他脸色骤变
典靖川我可没动过你府上茶水，别乱咬人。
钟朝歌臣哪儿说过臣不喜欢呢……
看来送茶的，也必是他府上的人了。太容易露出马脚，在官场上绝对是致命缺陷。也难为了典将军这直来直去的人，干嘛要与我作对呢？
钟朝歌本想重谢将军，哪知送茶的另有其人。
我收回扇面，甩甩袖子示意侍女送客。
钟朝歌不过下次将军到此，还是卸了甲胄更合礼数吧。
下人那边不更好处理了吗？半卧在藤条椅里，这椅子说不上舒服，充其量就是个歇息的地方吧。挥挥手把茶水全都倒掉，只要拎出来一个杀了儆猴，那受了贿赂换茶的便一定惊惧不堪跪下求饶，果然没骨头的，活不长。
其实没人见过他，见过天子，那个难处理的张长彻。所有人要见他不还得过自己这关？他也不上朝，政务少，可我大抵是累，不然这会儿也去府外闲听会儿戏去，见见季玉隐寒暄两句少师的好话，只此一生不过而已。
半个时辰后，进了天子寝宫。
那人躲在紫色帘幕背后，桌上摊着奏折点着香，幽幽香气钻进口鼻，我皱皱眉拎起折子看了看，参丞相钟黎私行厌胜，参尚书左仆射钟黎不敬同僚，什么什么的。
钟朝歌您，这还批吗？
掀起帘子，席上半寐着个发及腰间有些老态的男人，他骨架很大，肌肉也结实，呼吸起伏匀称。从我的角度也只能看到他眯缝着的眼睛里带着倦意，时不时眨两下，而其余表情全掩盖在阴影里。
张长彻说你的折子，全在桌上，自己看看反省下，无事就走吧。
他翻个身又把脸埋到影子底下了。
我知道他没睡。
钟朝歌是，臣知道。
他尚还在休息，他已经休息了无数年……谁知道呢？
谁关心呢？
拉上帘续上香，信步出了宫。这天子不但司掌世事也司掌人丁，他得这世上千人万人的信奉，也必将得这世上千人万人的监视——还好他能躲在这里，偷来闲暇。
碎嘴的都说两句，我身上又沾了那宫中的眠香，我也只是笑笑坦然地过去搭话。实际上，我可就喜欢看那兴高采烈之人不得不向自己俯首问安的样子，喜欢看他们咬牙切齿的隐忍和被自己刮掉的逆鳞。
眠香一柱又一柱，打宫里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洗手，我也不愿去了身上的气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却又觉得宫里无论是贵人还是侍女都一身俗臭，于是不得不折中地洗洗手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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