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漪,在湖岸,耿耿如火,谁所盼。
侍女画棠正剪了窗外枝上的木兰,此时光阴正好,花朵儿开的饱满又漂亮。她才搁下簸箕,忽闻房中有东西砸过,碎声极响。
画棠如逢大赦,慌张跑进里屋。掀开卷帘,赫然看见地上躺着一只黛粉,已然四分五裂,难复从前了。她赶忙拾起来,丢了出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姑娘,不气了,您身子一直不好,切不能动怒的。”
铜镜前坐着位窈窕人儿,娥娥理红妆,纤纤抬素手。她恨似的一扭头,声音不低。
“画棠,我真是越发看不明白沅峥了。幼时明也不这般,如今是怎的,竟连一桩不明不白的婚事都能轻易答应!”
画棠上前去,拿了一柄黄花梨雕木梳子,轻巧打理起姑娘的长发。
“姑娘,恕奴婢多嘴。姑娘为何不允二公子与许小姐的婚事呢?”
她的动作极慢,如同轻轻安抚着身前气急的姑娘。
百里闻胭本又拿起一壶黛粉,听闻此话,猛然一偏头,一股子愁云浮上面来。
“我阿弟如何,我最是清楚,他对于许家的小姐毫无半分感情!”百里闻胭立起身来,也不顾梳妆打扮了,倏然地提了衣摆就冲出门去,直向着百里沅峥所在的院落奔过去。
画棠不明所以,紧忙跟上。
百里沅峥住东院,如父亲所愿,希望他如东方长虹,日后得以挑起百里家的担梁。
他倒也争气,城中几里,数他是智囊之首。高官之子,自小便是养在手心里,父母亲待他如故,上有一姐,对他更是宠爱有加。
怡静之地,风水养人,从里头出来的百里二郎,更是儒雅气质甚人。
百里闻胭怒气正盛时,他才搁下笔,转身从独立的铁皮屉子里掏出一环手钏。上好的橄榄核,串珠一十四。百里沅峥正盯着它发神,冷不防听见院落里传来仓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他下意识将手钏塞回屉子,回身只见百里闻胭眉目焦灼之状,他怔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可还是唤了一声阿姐。
百里闻胭默然片刻,略略沉吟,黯然道:“沅峥,你为何要应允与许家的婚事。”
“父亲要我娶,我便娶罢。”
“你从不是这般敷衍之人的!”
百里闻胭无奈着开口,却丝毫不知该当何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的弟弟,见他眸里早已淡然的没了半分耿色,竟不知是心疼还是怎的,这心里总似有东西裂开。
她蹙起柳眉,又高声起来。
“我知道你与许家小姐并非两情相悦。你娶了一个不爱的女子,她嫁了一个不爱她的男子,你会白白耽搁她的一生你会后悔一生的!”
“阿姐,父亲之命,难以抗违。”百里沅峥眉目肃然,语气也一如既往的平静,“世间的阴差阳错再不济也是寻常之事,有什么可怕。”
百里闻胭倒默默了许久,随后便转过身去,像在嗫嚅。后又偏头,声音小了许多。
“二郎,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不希望只因父亲与许家交好,只因别人家的姑娘爱慕你,便能委屈了你。”
她走至房门口,或许已是泣不成声,才不敢回头。可那声音里,明显是抽噎着。
“你是我的阿弟,我只想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