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戏ing

拍完与“皇后”秦岚那场表面客气、暗流涌动的御花园对峙戏，徐婧珞还没来得及从那种宫廷应酬的虚伪感中完全抽离，妆发都只简单补了下，就被剧组拉着紧急转场，奔赴下一场重头戏——邓绥在浣衣局与沦落至此的童年姐妹慎儿（李梦 饰）的重逢。

这场情绪爆发力极强的戏，对演员是极大的消耗。开拍前，徐婧珞和李梦仔细对了戏。虽是首次合作，但李梦身上那种脆弱与坚韧并存的气质，让徐婧珞觉得她就是慎儿。

“梦梦，”徐婧珞低声说，“等下我抱你的时候，可能会很用力，邓绥这时候情绪是完全崩溃了的，愧疚感淹没了她。”

李梦认真点头：“我明白，慎儿这时候是懵的，羞耻的，不想被看见，但可能……还是会有一点点委屈。等下我抱你的时候，你会感觉我在发抖，”李梦说，“她这时候的情绪是怨恨，委屈震惊思念的所有情绪混在一起，她控制不住。”两人对角色的理解瞬间同频。

场景从御花园的明媚奢华，切到了阴冷潮湿、仿佛终年不见阳光的浣衣局。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皂角和衣物霉烂混杂的沉闷气味，让人透不过气。群演们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服，埋首在结着冰碴儿的水池边，机械地捶打着堆积如山的衣物，一片死气沉沉。

邓绥因故需从浣衣局旁的宫道经过，本欲目不斜视地快步离开。然而，就在视线扫过角落的瞬间，一个蜷缩在冰冷石阶上、奋力搓洗着一件陈旧宫装的瘦弱身影，让她心头莫名一悸。那背影……有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她脚步猛地顿住，鬼使神差地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待那女子似乎察觉到目光，茫然抬起头来——尽管面色蜡黄，头发干枯，嘴唇因寒冷而泛着青紫，但那双眼睛的轮廓，那挺翘的鼻梁，那即便饱经风霜却依然能窥见昔日清秀的骨相…… 像一道惊雷，直直劈进邓绥的脑海！

是慎儿！她年少时最亲密的侍女、情同手足的姐妹慎儿！她不是早已被母亲放还良籍，赠予银钱，应该过着安稳日子吗？当年邓家遭难，被抄家流放前夜，母亲心善，趁着混乱，偷偷将她的贴身侍女慎儿和奶娘的奴籍文书还了，还塞了一笔不小的银钱，千叮万嘱让奶娘带着慎儿远远离开京城，去扬州投亲，过安生日子去。邓绥当时虽自身难保，还曾拉着慎儿的手嘱咐：“好好活着，将来……或许还能再见。”

她一直以为，慎儿早就在扬州某个水乡小镇，嫁了老实本分的人，生儿育女，平安终老。她回京后诸事繁杂，也曾动过念头打听，但总想着既已安顿好，不便打扰，以免节外生枝。谁能想到……谁能想到竟会在这等污秽不堪、堪比炼狱的地方重逢？！她视若亲妹的人，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着这样的磋磨！

徐婧珞在这一刻的表演，层次丰富得让人窒息。从最初的疑惑，到辨认出的瞳孔地震，再到确认后血液倒流般的震惊，最后是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几乎让她站立不稳的愧疚与心痛！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慎……慎儿？”她几乎是气音喊出了这个名字，带着不敢置信的哭腔。

那搓洗衣物的女子——慎儿，浑浊无光的眼睛在看清来人是邓绥的瞬间，猛地睁大，先是极度的惊骇，随即是铺天盖地的屈辱和难堪，她下意识地想缩起身子，想把那双被冷水泡得红肿溃烂的手藏起来，最终，却只是化作了死水般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在眼底的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