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如履薄冰

董白深知，吕布没有理由不信她。

其一，原身虽娇蛮任性自觉高人一等，但只是一只狐假虎威的蠢狐狸，自原主的出发点起她没必要编故事糊弄这位大伯。

其二，董卓的性格十分猜忌，这是上位者的通病，前些日子他因小许失意向吕布掷出了手戟。

其三，王允近日的确多次在夜间宴请同僚，董白所复述的正是他之原话。

其四，吕布本身的性格弊端，必定会使他将这些事联合在一起。

而事情正如董白所预料，吕布将扔戟之事全推到王允头上，他会被义父迁怒，原来是托对方的福，好个匹夫竟想置他于死地。

自此董白计成，吕布彻底恨上王允，恨不得一戟将其捅穿。

就在这时，就董白轻轻摇晃他的手臂，试图引起注意。

董白“大伯会舍弃我们吗？”

吕布低头便见董白正轻轻晃动着身子，故作生气地鼓起腮帮子，又一脸委屈地凝着他，这时而炸毛时而娇憨的小姑娘，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下一刻，吕布温热的手生疏地扶上董白的腰肢，将她扯入怀中。

低沉的声音随之掷地有声地传来。

吕布“别听那将死的老匹夫无能乱吠。”

董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听见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敛眸几瞬，该死，差点就信了，她这大伯本就是一个势利多变之人，没有王允也可能有别人，什么亲情羁绊，他在意的兴许只有利益与权势。

董白“我自是信大伯的。”

还不等吕布显露悦色，便听见董白继续说道。

董白“小姑父人呢？”

吕布“我带你去。”

崇德殿内，少帝惊惧万分。

他欲俯瞰大汉河山，怎奈何身后叠影重重，诸多凝视目光；头顶亦悬冷刃，不防坠落。咫尺之间，不得动，不能动，自己无所遁形。

李儒“臣耐心有限，不知陛下考虑的怎么样了？”

面对李儒的步步紧逼，唐姬挡在刘辩身前，厉声质问。

唐姬“陛下乃先帝嫡子，并无丝毫过失，何以要写退位诏书？”

刘辩藏袖之手，几愈探出，不可，不可，一步一步，如履薄冰，怎堪逾越？

唐姬牵君指尖以作安抚，若有可能，指缝相承，并肩而行，只道眼前景色同致，无论前路是否坦荡，妾与君并行，沉眸同望金碧宫道。

对于唐姬的无礼顶撞，李儒并没有发作，依旧悠然自得，只是眼中的不屑加剧了。

作为天子竟躲至后妃身后，岂不可笑。

李儒“自古以来天子为万民之主万乘之尊，陛下懦弱少威，君仪失度，不如陈留王聪明好学精明强干。陛下今后如何奉宗庙承社稷？当今天下历经黄巾张角之乱百废待兴，自当由陈留王承继大位以慰社稷。”

李儒“至于你，后宫不得参政议政，我与天子讲话轮得上你一个妇人插嘴？”

李儒话锋一转，盯着唐姬的笑慢慢凝结，一改方才的风度翩翩，他瞬间满脸戾气，那笑是那么的阴蛰，让刘辩为之胆寒，脸色唰地变白。

随着李儒抬手，一旁的将士上前几步作势就要将鸠酒灌进唐姬口中。

刘辩猛地将唐姬拉近，近乎祈求地望向李儒。

刘辩“郎中令别杀她，朕…朕写。”

唐姬“陛下！”

刘辩阖了阖眼，进行妥协，一切王权富贵皆灰色，唯生命之树长青。

刘辩“郎中令说的是，大位需贤明之人居之，比之伯和……朕实在德不配位，为了天下百姓朕甘愿退位让贤。”

李儒“陛下如此识抬举，这药看来是用不上了。”

望着李儒手执鸠酒又惜又叹，刘辩心中的畏惧更甚，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只得在对方的指导下，挥笔洒墨写下一篇退位诏书。

李儒“陛下这字，日后还是多练练吧。”

刘辩低着头，脊背微弯，对于李儒的嘲弄，他自是不敢有异议。

唐姬“陛下不可！”

我度君颜，可愁如我否？我度君心，可恸如我否？

……

忽然，殿外响起的嗔怪声径直盖过唐姬的啼哭。

董白“阿翁老糊涂了，怎么小姑父也跟着迷糊？”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华服少女轻盈步入，她美得令人屏息，宛如春日繁花中最为夺目的一朵。

定睛一看，豆蔻年华，望之如月中聚雪，海棠醉日。

但没人敢因为年纪小就小觑了她，就凭她缓步走在吕布身侧，而那素来桀骜不驯的战神竟难得显露出几分温和神色，目光中透着几分的柔意。

吕布的现身，更是让刘辩汗毛倒竖，恍若惊弓之鸟，显然是吓怕了。

董白对一切置若罔闻，闲庭信步，她撩起眼皮懒懒观望着殿内装饰，嘴里呢喃着:这就是天子居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