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烊千玺几乎是抱着枕头坐了一夜。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不见天光，只有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又暗。他点开卷宗文档，目光却在“证据链完整性”几个字上打滑，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晚书房的吻——温热的，带着侵略性的，像一场盛大的灾难，将他二十年来坚守的界限碾得粉碎。

手机震动起来，是科室群的消息，提醒今天上午要讨论新案的公诉策略。易烊千玺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镜子里的青年眼底泛着青黑，唇瓣还有些微肿，被他用冷水拍了好几遍才稍微消退。

客厅里已经飘来粥香。林慧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王俊凯坐在餐桌旁看报纸，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昨晚那个在书房里说“你是我的”的人只是易烊千玺的幻觉。

“醒了？快来喝粥。”王俊凯抬头看他，语气自然得像往常一样，“妈煮了你喜欢的皮蛋瘦肉粥。”

易烊千玺的脚步顿在原地，喉咙发紧。他能感觉到王俊凯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了然的温度，像在确认他昨晚的情绪。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刻意避开对方的视线，端起碗喝粥，勺子碰到碗壁发出轻响，暴露了他的紧张。

林慧端着小菜走出来，笑着打趣：“怎么了这是？俩人脸都这么臭，昨晚吵架了？”

“没有。”易烊千玺立刻否认，声音有些发虚。

王俊凯放下报纸，替林慧拉开椅子，语气平淡：“妈，他是案子忙的。检察院最近不是在办那个商业贿赂案吗？估计没休息好。”

他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仿佛昨晚的失控从未发生。可易烊千玺知道，那不是幻觉。王俊凯替他盛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那瞬间的停顿，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意，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早餐在诡异的平静中结束。易烊千玺抓起公文包就想走，却被王俊凯叫住。

“等等。”王俊凯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递给他，“今天降温，穿厚点。”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易烊千玺接过时指尖微颤，几乎要抓不住。他低着头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像在逃离。

看着他仓促的背影，王俊凯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急什么？他们有的是时间。

***检察院的空气比往日更凝重。

苏晚抱着一摞卷宗走进会议室时，正好撞见易烊千玺站在窗边打电话，侧脸绷得很紧，语气带着压抑的不耐：“我说了不用，江叙，我们已经结束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易烊千玺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冷了几分：“我现在很忙，挂了。”

他挂断电话，转过身看到苏晚，愣了一下，眼底的烦躁还没散去，脸颊却微微泛红，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领口。

“是……江学长？”苏晚放下卷宗，试探着问。她见过江叙几次，是易烊千玺大学时的学长，也是圈子里默认的“前对象”。

易烊千玺“嗯”了一声，没多解释，拉开椅子坐下，翻开卷宗假装看材料，耳根却悄悄红了。

江叙今早打电话来，说想约他见面“好好谈谈”，语气里带着不甘和纠缠。换作以前，他或许会耐着性子说清楚，可现在，被王俊凯昨晚那番话搅得心烦意乱，再听到江叙的声音，只觉得疲惫又烦躁。

更让他心虚的是，刚才江叙提到“上次见面时你脖子上的印子”，他第一反应不是解释，而是想起王俊凯昨晚在书房里，指尖擦过颈侧的触感。

“易检察官，你没事吧？”苏晚递过来一杯热水，眼神里带着担忧，“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没事。”易烊千玺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热，稍微定了定神，“可能是有点着凉。”

会议很快开始。今天讨论的案子恰好是王俊凯所在律所接的辩护案——一起涉嫌职务侵占的案子，涉案金额巨大，社会关注度高。

当公诉处长提到“辩护律师是王俊凯”时，易烊千玺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又是他。

仿佛冥冥中自有牵引，他们总能在最对立的位置相遇。

“易检察官，你对该案的证据梳理最清楚，谈谈你的看法？”处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易烊千玺深吸一口气，拿起证据清单：“目前来看，关键在于涉案款项的流向……”他条理清晰地分析着，试图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可脑海里却反复闪过王俊凯在法庭上的样子——锐利的，从容的，还有昨晚那个带着侵略性的吻。

混乱中，他漏掉了一份关键的银行流水证据。

“这里有问题。”苏晚突然开口，指着清单上的一处，“这笔转账记录的时间点和被告人的供述对不上，是不是漏了补充侦查？”

易烊千玺猛地回神，低头一看，果然是自己疏忽了。他的脸颊瞬间涨红，有些窘迫地说：“抱歉，我会尽快补充。”

处长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其他人继续补充。

散会后，易烊千玺坐在椅子上没动，指尖用力掐着眉心。他从来不是这么粗心的人，可现在，王俊凯像一根无处不在的线，缠绕着他的神经，让他连最基本的工作都开始出错。

“需要帮忙吗？”苏晚走过来，递给他一份补充侦查提纲，“我整理了一些方向，你看看有没有用。”

“谢谢。”易烊千玺接过提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易检察官，你和王律师……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易烊千玺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们好像……很不对劲。”苏晚斟酌着措辞，“昨天在法院走廊，王律师对你的态度就很奇怪，今天你提到他的时候，也有点走神。”

易烊千玺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想否认，可苏晚的目光很坦诚，带着纯粹的疑惑，让他无法撒谎。

他沉默了几秒，低声说：“没什么，可能是……案子压力太大了。”

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苏晚显然也没信，却很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有什么事想不通，或许可以跟信任的人聊聊。别憋在心里，影响工作就不好了。”

苏晚走后，会议室里只剩下易烊千玺一人。他看着那份补充侦查提纲，又想起王俊凯昨晚在书房里说的“你的论据有个漏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王俊凯是故意的吗？

故意在他面前指出漏洞，又在私下里用那种方式扰乱他的心神，让他连工作都无法专注？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不会的。王俊凯虽然强势，却从不屑用这种手段影响他的工作。

可……如果是因为那份失控的感情呢？

易烊千玺不敢深想。他拿出手机，翻到王俊凯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他“昨晚的话是不是认真的”？还是质问他“是不是故意干扰我工作”？

无论哪种，都像是在变相承认，自己已经被他搅乱了心神。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王俊凯站在律所门口，正和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说话，女人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替他理了理领带，姿态亲昵。

发件人还附了一句话：【王律师身边，从来都不缺人。易检察官，你又算什么？】

易烊千玺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盯着那张照片，目光死死地落在女人触碰王俊凯领带的手上，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怒意涌了上来。

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对王俊凯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他甚至没去想，发件人是谁，为什么要发这张照片给他。

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手机屏幕被捏得发白。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是王俊凯打来的电话。

易烊千玺看着跳动的名字，指尖悬在接听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哥哥”这两个字，在他心里早已不是依赖的港湾，而是一道布满荆棘的裂痕——一边是理智和伦理，一边是失控的渴望。

而王俊凯，正站在裂痕的另一端，带着势在必得的目光，等他纵身跃入。

裂痕与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