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漫步在倚梅园的白雪红梅相间中,平日里清冷的梅林里顿时喧嚣起来。
不是声音的喧嚣,除了皇帝和富察夫人谈话的声音,宫里的奴婢连脚步声都是悄无声音的。
是人气的喧嚣。
帝王在哪,哪里就是宫中最炙热的地方。
弘历和何一芯走在前端,奴婢侍卫不近不远的跟踔在后面,既能保护皇上,又听不到两人之间的交流。
“你似乎并不意外朕的身份。”
这是弘历第一次以帝王的身份私底下和何一芯见面。虽然问的有些晚了,他尤记得婚后她和傅恒来谢恩时,看到他的真实身份后并不吃惊的样子。
“皇上,你出宫时穿的衣服布料并不是纳兰一族如今能穿的起的。”
弘历恍然大悟,原来人家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的身份起疑了。
“只是件衣服还不至于让你猜到朕的身份吧。”顶多让她猜出个达官显宦的身份,必然还有什么泄露了。
难道是配饰?
“皇上,臣妇在选秀时曾远远的见过皇上一面。”
多么粗俗简单的缘由啊。
弘历顿时兴趣缺缺,少了解谜的快感。
“原来如此。”
何一芯恨不得现在就告退和帝王拉开距离。
她在思索离开的借口。
想的太出神,没注意到路面上的凹凸不平,这让踩着花盆底的何一芯当即不受控制的往一旁摔去。
“小心!”
身边的帝王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身边的人。
受到拉扯的富察夫人受力扑倒在帝王怀里。
站稳之后,何一芯和弘历四目相对,帝王眼里无悲无喜,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而何一芯心里简直卧了个大槽!
什么狗血发展!
她立马后退好几步,跪在地上请罪,立马把刚才有点旖旎暧昧的氛围打散的干干净净。
那避之不及的模样让弘历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快。
他不喜欢别人的拒绝。
弘历脱下自己的白狐大氅披在何一芯的身上,细心的给她打结。
何一芯的脸顿时变得如雪一样白。
“天气寒冷,朕的大氅就送给富察夫人了,望富察夫人好自珍重。”
皇上在赏赐大氅又不仅仅只指大氅。两个聪明人都知道真正的意思。
何一芯怎么可能接受,她伸手去解开扣结,“皇上之安康关乎天下民生,比臣妇更需要大氅,若是因臣妇之故有所损伤,臣妇万死不辞难辞其咎。”
“富察夫人……”弘历拦住她的动作。
“朕金口玉言,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收回来。”
“若此时不接受,朕也可以通过富察家赏赐给你。”
那必然是何一芯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两人之间的谈话僵持了。
李玉瞅准时机连忙禀报,“皇上,娴妃娘娘求见。”
“娴妃?”
弘历略一沉吟就知道娴妃为何事而来。
“不见,让她走。”
弘历冷酷道。
他的眉头隐隐有烦躁之意。
“皇上,臣妇要为皇后娘娘把脉,先行告退了。”
这叫什么事,自己的后妃不见,跟她这个大臣之妻在一起赏梅算什么。
她的心底也有一股戾气在滋生,她不喜欢皇帝这样的强迫。
“慢着。”
弘历还不想让她走。
最近因为娴妃的父亲赈灾贪污一事,他已经烦心许久,正需要一个人能为他出谋划策。
其中的隐秘,不适合和大臣拿到台面来说,后宫或听不懂或有立场也不适合和她们讨论,何一芯足智多谋又与当事人扯不上关系,正适合倾听。
“有一个人,他不得不死,但所犯之罪不至于死,你说,他该不该死?”
何一芯一听就知道是那尔布大人贪污赈灾款一事。
这件事是近来京城的热门事件,茶馆里说书的都在说这件事,何一芯和傅恒一起探讨过,他们一个曾经做过掌权太后,一个是皇帝的心腹,其中的猫腻一看便知。
那尔布大人只是替死鬼而已,皇室宗亲才是正真贪污的人。
为什么会引起民愤,不就是幕后之人想利用那尔布是皇帝老丈人这点逼迫皇帝显示自己不会包庇之意杀了替罪羊来了结此事。
怎么,皇帝还真想顺了那帮皇室宗亲的意思杀了那尔布?
“皇上,皇室宗亲和后妃之父,哪个杀了更能平民愤?”
若是正真贪污之人的身份比那尔布大人身份低,那百姓必然不信。若是比那尔布大人身份更高,百姓怎么会不信。权只会从上压,而不是从下压。
而且皇室宗亲的血啊,多好的收买民心的工具啊。
何一芯微微一笑,充满了政客的冷酷。
弘历嗅到了同类灵魂的味道。
他想,这个女人天生适合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