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矿井

24号的声音在狭窄的矿道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Neaus，下来！有发现！”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因未知黑暗而滋生的寒意，握紧了梯子的木横杆。粗糙的触感提醒着我这并非梦境的虚幻。双脚交替着踩在梯级上，身体沉入洞口下方的阴影。光线迅速被吞噬，只剩下头顶那方形的洞口透出微弱的天光，像一块遥远的、褪色的蓝宝石。空气变得潮湿阴冷，带着泥土、矿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

我轻轻落在地面，24号的身影就在旁边，他手中的火把噼啪作响，橘黄色的光芒驱散了近身的黑暗，将他那张覆盖着灰色面罩、只露出白色双瞳的脸映照得有些诡异。他正站在一条锈迹斑斑的铁轨上，铁轨向矿洞的深处延伸，消失在火把光芒的边缘。矿壁是粗糙的深灰色石头，坑洼不平，一根火把正插在离我们不远处的岩壁上，稳定地燃烧着。

“看，”24号用下巴点了点铁轨延伸的方向，“废弃矿井。运气不错，这种地方通常能找到好东西，但也更危险。”他的声音在矿洞中产生了轻微的回音。

我点点头，目光却被那根插在石头里的火把牢牢吸引——插在石头里？木头和燃烧的炭块，怎么可能像钉子一样深深楔入坚硬的岩石？我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火把的木质柄部。触感是真实的木头纹理，带着些许温热。我稍一用力，将它拔了下来。

就在火把离开岩壁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燃烧的火焰，连同炭块本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抽走了所有光和热，在我手中变成了一块冰冷、普通、毫无生气的模型。我们周围的光芒瞬间熄灭。

“哈？”我惊呼出声，将那根火把重新怼回墙上。

奇迹发生了——当它接触到岩石的瞬间，那熟悉的橘黄色火焰“噗”地一声重新燃起，温暖的光芒再次照亮了那一小片区域，仿佛从未熄灭过。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那根重新“活”过来的火把，感觉自己的物理常识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24号似乎见怪不怪，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MC的规则，Neaus。物品在‘放置’状态下才会发挥其预设的功能。你拔下来，它就变成了‘物品栏里的物品’，自然就不亮了。至于插进石头里？别问，问就是特性。”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不过，在这里，光源很重要。跟紧我，别掉队，别乱碰东西。”

矿道蜿蜒曲折，如同巨兽的肠道。铁轨时断时续，有时完全被碎石掩埋。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潮湿霉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脚下的路并不平坦，碎石和偶尔凸起的岩块需要小心避开。头顶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啪嗒”一声砸在头盔上或脖子里，激得我一个激灵。

“嘿！小心左边！”24号突然低喝一声，手中铁剑突然挥出。

我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只见左侧矿壁的阴影里，几缕灰白色的、粘稠的丝状物正微微飘荡。一只拳头大小、浑身青黑的蜘蛛正从网后探出头，八只复眼在火光下反射着幽绿的光。24号的铁剑精准地砍在蜘蛛的身上，蜘蛛瞬间亮起红光。24号又连续挥出几剑，蜘蛛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突然消失在空气中，原地只留下一缕丝线和几个黄绿色的小光点，很快没入24号的身体。

“好险……”我松了口气。

“那是洞穴蜘蛛，有毒，给咬一口就有意思了。”

我刚想靠近观察一下那蛛网，24号立刻阻止了我。

“嘿！别碰！粘进去就麻烦了，移动速度会变得极慢，在这鬼地方就是活靶子。”

他一剑劈向蜘蛛网，那丝线被他砍碎，掉到地上，被他吸收。

没走多远，一股更强烈的热浪扑面而来，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前方的矿道右侧，一片暗红色的光芒映照着洞顶。粘稠、灼热的橙红色液体从一个岩壁裂缝中缓缓渗出，汇聚成一小滩，表面不断鼓起气泡又破裂，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量。它顺着地势向下流淌，所过之处，连深色的石头都仿佛被烤得发亮。

“绕开，离远点。”24号声音平静，“你现在掉进去必死。”

我们紧贴着另一侧的矿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绕过这片死亡区域。岩浆散发出的高温烤得我脸颊发烫，汗水瞬间浸湿了后背。直到走出十几米远，那股灼热感才稍稍减退。

24号带我继续穿行。

“停！”他忽然蹲下身，指着矿壁上一块颜色略深、带有橙色的方块，“看这个，铁矿。”他拿出石镐（“节省资源。”他解释），对准矿石，“叮、叮、叮……”有节奏地敲击起来。几秒钟后，那块矿石碎裂，掉落下几块米白色的铁矿石和两枚黄绿光点（24号说，那东西叫经验值，可以用来附魔与物品改名）

“就这么挖下来了？”我凑近观察他挖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方形的凹坑。

“对……还有这个，”他点点头，又指着不远处一块乌黑发亮的方块，“煤矿，基础的燃料。”同样用石镐敲下。

继续前行，他又发现了一种新的矿石，表面呈现出一种独特的、介于橙红与棕绿之间的斑驳颜色。“这是铜矿，”24号用镐尖点了点，“目前版本用处不算太大，主要用来做避雷针和一些装饰性方块，可以不用管它，省点背包。”他略过了它。

我们就这样在迷宫般的矿井中穿行了许久，感觉时间都变得模糊。24号手中的火把插了一根又一根（他背包里似乎有许多），挖到的铁矿石和煤矿也积累了不少。矿道时而宽阔，时而被落石挤压得仅容一人通过。寂静是主旋律，只有我们的脚步声、镐的敲击声、火把的燃烧声，以及偶尔从更深处传来的、意义不明的空洞滴水声或石块松动滚落的声响，在幽闭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就在我感觉双腿有些发酸，精神也因长时间的警惕而疲惫时，走在前面的24号猛地停住了脚步。

“等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立刻停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的矿道似乎到了尽头，被一堵石壁挡住。

“怎么了？”我小声问，心又提了起来。

“看这面墙，”24号用铁剑的剑尖指着一片区域，“这里的石头，颜色和纹理，跟周围天然的石头不一样看到没。”

我凑近了看，在火把摇曳的光芒下，果然发现了端倪。24号所指的那片区域，石头呈现出均匀的凸起，就像鹅卵石的聚合体，而且长满了青苔。

“这是……圆石？”我认出了这种基础材料，由挖下的石头形成。

“没错！”24号的声音带着肯定。“你猜这后面是什么？”

我摇摇头，看向24号。

“挖开，小心点。”24号笑道，站到一旁。“我猜到这里面是什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石镐，将火把插在脚边便于照明的位置。冰冷的镐尖对准了那面神秘的鹅卵石墙上一块方砖的边缘缝隙。未知就在眼前，恐惧和兴奋交织成电流在血管里奔涌。我用力挥下了手中的石镐。

“哒哒哒……”

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矿井中响起，第一块圆石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