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姜公主将整个身体的重心向马后一仰,依靠一匹马停止向前的力量制约住了其他两匹马的前进速度。
李同光见此,瞄准时机垮上中间的大马,及时拉停了马车。
在众人一片有惊无险的唏嘘声中,这场小小的混乱算是彻底平息。
“怎么回事,这马为何会突然受惊?”李同光从马上跃下,目光只疑惑着在灵姜公主的身上停留一瞬,然后就看向了马车里的人。
马车内是一位御史家的小姐,虽有侍女和家人急忙上前抚慰,可如今她面上仍有惊魂未定的忧悸。
“……我,我也不知道,我才上车时,这马便齐刷刷一起冲出去了……”
不及李同光思考,一直贴身站在马旁的灵姜公主笑道∶“那怕不是马有问题?”说着,她便亲自躬了腰去看马蹄,众人的视线也一起随她扫向地面。
“呵。果然如此。”她轻笑一声,将抬起的马蹄放下,然后起身拍了拍手。
“可是马掌松了踩上了利刺?”李同光问。
“非也。”灵姜公主轻蔑笑笑∶“和马掌无关。”
一位大臣好奇∶“那您为何刚刚要看马掌?还说一句果然如此?”
灵姜公主轻笑∶“这马蹄上沾着湿泥,说明它们之前去过有水的地方,可这些马车都是一早随各官眷候在望舒台外的,就算在来之前去过什么水域附近,按时辰算,也早该干了吧?”
李同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各府的马车都由各府的家丁和车夫管理,马在祭天典仪的中途去过哪里,发生了什么,想究其因也便只能是车夫最清楚。
他淡淡望了眼马车旁的御史家一众,那个姑娘正伏在母亲肩上低低抽泣,而她身后有两个似与她姐妹模样的女子在见李同光朝这边看过来后,一瞬心虚地避过了眼。
杨盈在车上远远地将所有人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她放下帘子,下车走来。
终归到底,这算得上是一起御史府的家事,可这家事却耽搁了所有人离城的吉时,还差点真的闹出人命。这佘御史家里的几个女孩有些过分了。
“早听说御史大人家的长小姐才姿出众,在安都贵女圈里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可如今看御史府这底下人也太不把主子当回事,都是怎么照料的马,竟会出如此纰漏,这长小姐今日若真出了什么事,你们该当何罪?”杨盈来到人前,旁众忙卑腰退出一条路。
她看似似在大声斥问佘家家丁料马不利,其实怪罪的口吻是在指向佘家所有人。
佘家一众人忙低了脸,两个马夫并一众随侍更是吓的跪了下来。杨盈特意将目光扭向两个女孩,到底是大户人家生出的娇女,脸上藏不住一点事,二人各自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咬唇避过头去。
一旁的阿宝见了杨盈目光,心内已明了一二,遂小声在杨盈耳边道∶“这两位是刚刚那位在马车上小姐的庶出妹妹,姐妹三人据说自幼不睦。”
杨盈垂眸叹了口气,又是后宅妇人间互相针对的幼稚把戏。
她撇眼看了看卧在地上大口吐气的三匹马,心内已有了一些猜测。可碍于这是在大庭广众前,佘御史又在朝中颇得李同光重用,该留的面子还是要留的。
“怎么了?”李同光忽见杨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她内心在有所纠结,遂轻声笑笑∶“刚才那个盛气凌人的大梧公主,怎一下就失了气焰,不必在意旁的,你想如何处理这件事,都随你。”
杨盈轻轻摇头,而就在这时,一旁的灵姜公主忍不下去了。她向前跨出一步,指了指身后的三匹马∶“这三匹马是被人下过药的,见它们马蹄上的泥渍,车夫明显是带他们去过有水的地方后才用的药,而宫中有水源的地方很多,能让一个车夫随意走动而又不引人注目之处,想必只有这附近一墙之隔的马厩了。”
杨盈和李同光俱是一震,他们不料这位灵姜公主会先发制人,开始细致入微地分析起他国内事。
也罢,或许借着这位灵姜公主的身份对臣下做一番敲打也不是不妥。杨盈和李同光相视一眼,对彼此的想法心照不宣。
那边的车夫不过也是个寻常人,面对如此天家仪仗,早吓得面无血色了,如今又听祁国公主差不多全说中了自己的行为,更是马上招认了一切罪状∶“这,这不是我的本意啊!这都是府上二小姐和三小姐指使我做的,她们要我在典仪后让大小姐在众人面前难堪,才让我提前在马厩的柴草中备了可以致幻的扶幽散,只是此药性干,食后马容易渴……在马急着喝石槽里的水时,难面会踩到外面溅出的水污……”
周围听到真相的人皆震惊不已,想不到堂堂一国御史的家风竟是如此为人不耻,分明是至亲手足,竟善妒如此。
那位作为受害人的长小姐更是作出一脸不可置信去看她的两位姐妹,眼中委屈立马更甚。
“你,你胡说什么?本小姐何时有叫你做过此事!”恼羞成怒的女孩做势就要上前替自己声讨,立马被一旁隐忍许久的佘御史喝止∶“放肆,在国公殿下和夫人面前你成何体统,难道还觉得自己的所为光彩不成?”
女孩被一吓,躲到后面低头不敢再吱声。
佘御史忙郑重上前向李同光请罪,口中言辞无非是家中教女不严,以致扰了今日秋狩大事,回去定会好生管家子女云云。
他态度恳切,用词真挚,那样子仿佛马上就要在李同光面前哭出来了。
毕竟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先帝在时,那可是要治一个破坏祭天的大不敬之罪的。轻则贬为庶民,而重则处以极刑。
而李同光显然不会继承先帝的治下理念,他虽性情是有些乖戾,可看待事情却从来不会片面让自己变得不理性。
他并没有要责备佘御史,反而只是轻轻笑道∶“我们此间已耽搁了一柱香多的时辰,若佘大人再喋喋不休下去,怕是到了北山就要入夜了。”
众人下意识捂嘴去笑,连佘御史都老脸一红,感激似的回以李同光一个眼神后,随着众人一起上车跟进队伍。
“想不到公主很会从一件事的蛛丝马迹中去求争相。”在众人全部上车后,李同光看向独自上马准备归队的灵姜公主。
她呵呵一笑∶“哪里,我可没有国公夫人那么会察言观色,心思细腻。我自幼便打马野惯了,对马的了解程度有时候比人还要多,这马身上出了什么问题,我通常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同光笑笑,扭过头跨上了自己的马。
见李同光打马向着队伍中心走,她催马跟上前后笑着说了一句∶ “不知可否能与国公大人并行,有些关于秋狩的赛规和技巧我还想向大人讨教一二。”
“公主殿下既如此聪慧,自幼便同马打交道,怎么可能会不熟悉狩猎技巧呢?孤记得没错的话,光你入安到现在,就在沿途狩了我大安不少的奇珍异兽,从那一具又一具的野物尸首里,孤可看不出您是一个全不会狩猎技巧的人。”
“公主想要与孤并行也不是不可,只是孤的夫人身子娇弱,一路受不得颠簸,孤得先去陪着夫人,至于公主,就先恕孤失陪了。”
李同光嘴角勾笑,也不去看身侧之人脸上是如何表情就调转了马头向着杨盈紫色的车驾策马小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