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色渐晚，风雪袭人，与周遭寒风呼啸的隆冬截然不同，伞下温暖如春。

不远处阿嫲在门前来回张望，看情况似乎出来有一段时间。

“阿嫲！”惊喜声响起。

“小九？”

定睛一看，不正是自家那泼猴。

她赶忙迎上，接过孩子和挎篮，“天寒地冻，劳烦尊者跑一趟，不如进屋坐坐，饮杯热茶？”

“不妨事，叨扰了。”

惊风收伞，紧随其后，欢呼雀跃声从前面传来，格外抓耳，“阿嫲，阿姐收我为徒了，等我变厉害，可以帮忙狩猎，阿嫲再也不用这么辛苦。”

阿嫲诧异地看向惊风，惊风颔首作答，得到肯定回复，她难掩哽咽：“好好好，阿嫲以后仰仗小九……”

惊风坐在由几块木板拼凑成的桌旁，稍稍环顾四周，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屋内无一物，唯有风雪鸣。

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注意力被眼前忙碌的身影和伴她身侧明媚活泼的小姑娘吸引。她支着额，饶有兴味听小九分享今日趣闻，一老一小，一问一答，画面异常和谐温馨。

接过热茶，两人聊了聊关于拜师的话题，中间穿插小九这位气氛组，气氛组声音渐弱，隐隐有打瞌睡的迹象，惊觉时辰不早了，便起身请辞。

回到客栈，发现角落里黯然神伤的灵兽，“怎么了？这副表情。”

最近风平浪静，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可是不喜欢她？”

白泽无言以对，还有一拳打到棉花上的不知所措和憋屈。

它言不由衷道：“没有。”

惊风颇为费解，“那你？”

“可怜之人不知凡几，小九有何不同？”

银湖湖畔少见？独独对她青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它没刻意查看小九的命运轨迹，但不信惊风没留意到小九的面相变化，在应答瞬间。

“缘分，妙不可言。”白泽能看出来，她当然也能。

“敷衍。”它不是生气惊风收徒，从始至终，只为她鸣不平。

白泽赌气，口不择言道：“这就是你的顺其自然？不强求？东方青苍也没见你上心。”

“不同，亦没强求。”

生死无小事，既知对方命途多舛，生死难料，发生在眼前，没道理视而不见。

白泽怀疑人生，它能看错不成？

“眼睛，她眼里的渴望。”

惊风抄起白泽，温言顺毛，“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拥有拒绝的权利，不是么？”

你情我愿，方得圆满。

傲娇和傲慢，一字之差，云壤之别。傲娇或许可爱，傲慢平添恼人。

“不同？”

惊风娓娓道来：“其一，家庭背景不同。有皇位要传承相比一般人多出些顾虑和忧思，人之常情。”

既怕别人有所图，又怕别人无所图，在当前时间点实属不易。

“其二，除却月尊舍身取义，东方青苍原来的结局也算美满。中间陡增坎坷暂且不提，最后各自求仁得仁，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的参与对他们而言，并非不可或缺。

“不同于两者，小九没有相应的顾虑，亦不可或缺。”

凭心而为，固所愿也。

白泽愕然，“你们人类好生奇怪，适时收起顾虑尝试信任有何不可？”

惊风感叹白泽不懂人性，“俯仰由人风险太高，终究不是上策。我之于他，无异于他人，如果有更加稳妥的办法，代价也能承受，有何不可？”

估计月尊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前，不会轻易提及此事，他目前还处于观望期。

“你开心就好！”白泽调侃：“还是武侠世界好，一把剑，一壶酒，信任来得莫名其妙。”

如果再加一桌美食，真应了那句：四海之内皆兄弟。

对此，它深有体会。

假借以武会友，其实来蹭吃蹭喝的不计其数。香帅个中翘楚，自来熟不说，且毫无羞耻心，拖家带口，连吃带拿。

那个世界的任务很有意思，白泽犹言在耳：楚留香抛开仁义善良不谈，最大的魅力在于他身为浪子，风流却不下流，无论姑娘何种身份，都抱有尊重和欣赏，很是难得。依他看，后期浪子收心的香帅魅力减半，希望惊风达成浪子如故成就。

祈愿人成功激起它的好奇心，它撺掇惊风去看看评价如此之高的浪子是何等模样。惊风不想违背原则执行毁人姻缘的祈愿，奈何经不住它软磨硬泡，最后依然带它去看热闹了。

世人喜欢看浪子回头，劝妓女从良。要它说，其实不然，他们更多喜欢自己是例外，并享受成功后的满足感。

多少所谓回头的浪子，在看不到的地方故态复萌。妓女从来不是劝动的，一般是因为某种客观原因。

热闹它看了，结果大跌眼镜。

姑娘对浪子无动于衷，反而相中女扮男装的惊风，在惊风面前小女儿家情态毕露。

小姑娘娇羞又勇敢，倾慕之语吐露得真挚含蓄。细思其言，对惊风知之甚详，看来苦下了一番功夫。

白泽记忆犹新，惊风当时莞尔一笑，呢喃软语：姑娘心意难得，我并非良人，切莫痴情错付。

姑娘看惊风神情温柔，态度坚决，微微福身准备离去。抬头再看时，泪如滚珠，玉颜失意中透着些许狼狈。

惊风避免姑娘尴尬，不动声色低垂眼眸，递出锦帕温声劝慰。

前方久无回应，她依然耐心静候，直到香帅掀帘而入，好心出言提醒，才知道人已经走远。

惊风长舒一口气。

见状，香帅调笑惊风，直夸她绅士有余，而怜香惜玉不足，只是可怜了那美娇娘。

意外达成浪子如故，惊风并不开心。

单纯凑热闹，最后徒惹姑娘伤情，此情此景，她应该悔恨之心无以加复。

看惊风气闷，罪魁祸首小心翼翼隐身躲到两人视线死角，避免事后清算。惊风没看到白泽也懒得找，直接把气撒到幸灾乐祸的楚某人身上。

它在一旁看戏，官配移情别恋都不知道，他还好意思取笑惊风，也不知谁更可怜。

楚某人被惊风惨拒门外，从此远离珍馐美馔、绝品佳酿。如果以上两点还可以勉强忍受，盗帅的冒险精神绝不允许。

他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一定是因为有吸引人的东西。比如：客栈客房。说是客房，小似秘境，大逾星球。

对楚留香而言，每次推开门都出现在不同的地点，尽是他不曾领略过的湖光山色，星河灿烂，配合各式亭台楼阁，轻舟快船，这不比江湖冒险安全刺激？

一连探索好多年，窥得冰山一角便戛然而止。他直言：这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惊风很擅长蛇打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