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秦霄贤喂你吃了药后没过多久，你自己就缓过来了，闹着不肯去医院，又不愿意回家，没办法，只能让你去老秦那里住一晚。”
说到这里，烧饼皱起眉头，板着一张脸，显然对周九良不合时宜的任性很不满意。
烧饼长得人高马大，讲义气重感情，素来是周九良眼里的猛男，也是大哥一样的存在，平时有什么话叮嘱，周九良也是愿意听从的。
周九良恍了恍神，突然又想起了那天看见的空荡荡的幕布后面，想起了孟鹤堂的不告而别，想起再见到他时，竟然已经是第三天了。
失落感卷土重来，周九良轻叹一声，之后又云淡风轻般笑了笑，目光终于从街边一株瘦弱但坚韧的树苗上收了回来，轻飘飘地落在面前的咖啡杯上。
依然不开口，看起来心思并不在这里。
……这个倔驴，闷葫芦。烧饼抿紧唇角，翘起二郎腿，突然伸手冲着周九良敲了敲桌子，以此强调事情的重要性。
“你这种病毕竟不是小事。师父那边的意思是希望你好好休息，万事都没有身体要紧。”
也许是重生了一次，心态不一样了，郁结在心里的忧愁和悲苦只会越来越多，以至于短时间内，周九良的心脏病竟然数次病发。
虽然每一次都能很快的恢复过来，但也预示着，身体过早的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郭老师想让周九良尽快去医院，周九良心里都明白，可是有些事情如果自己不去做，那么永远只会是一场空。
前世见过的那些灯彩佳话，要靠现在一步一步的积攒起来，绝不是脑子里想一想就能轻易得到的。
一个月后是两个人的北展专场，三个月后是全社的大封箱，不管他和孟鹤堂的感情问题闹成什么样子，单单是作为孟鹤堂的搭档这一点，怎么想都不应该在关键时候缺席，不应该让孟鹤堂一个人在聚光灯下显得形单影只，孤立无援。
他要把孟鹤堂，重新送回前世那样令人惊羡的高度。
“……饼哥，我知道了。”
周九良又笑了，顺势扯下卷到胳膊肘的袖子，遮住那过于苍白的手臂。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可不代表一定会去做。
烧饼动了动嘴唇，刚想不依不饶地追问清楚，突然有一个小皮球滚到了两人面前，轻轻碰上周九良的鞋子后停在了原地。
周九良愣了愣，心底莫名有了一股悸动，他顺着皮球滚来的方向缓缓抬起头，正好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匆匆忙忙跑过来。
小姑娘穿着粉色的漂亮公主裙，扎着两个丸子头，天真烂漫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跟着小皮球行动的轨迹停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
小姑娘怯生生观察着，也许是看周九良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害怕，一双小手悄悄攥紧了裙摆，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她踮了踮脚尖，渴望的目光落在皮球上，却又犹豫着不敢上前。
“是要这个吗？”
周九良俯身捡起小皮球，笑着问她，说出口的声音轻柔又温和，兜兜转转落在烧饼耳中时，就连他也没了火气。
……看周九良这架势，像是以前带过孩子一样？
烧饼觉得稀奇，暗暗发笑，突然发现这个平日里自由散漫、赖了呱唧的大小孩，原来也有这么温柔细腻的时候。
兴许是确认了眼前这个叔叔并没有恶意，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她“嗯”了一声，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之后蹦蹦跶跶跑过来接过皮球，又蹦蹦跶跶地跑开了。
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契机，那些不敢轻易触碰的记忆又开始在心底作祟，搅扰得眼前发晕。周九良指尖发颤，耳边阵阵嗡鸣，目光不受控制般黏在这个孩子身上。
眼前看见的一切，渐渐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他总是忍不住在想，前世的自己原本也是拥有过一个女儿的。
就像这个小姑娘一样，天真可爱。
小姑娘一直跑出去很远的距离，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着周九良挥手道别。
也是在这一瞬间，终于令周九良眼眶湿润。
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女士，跟着女儿朝这边看了一眼，出于礼貌，她温温柔柔地笑了笑，带着孩子离开了。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喜欢孩子。”
烧饼回过头，意外发现了周九良泛红的眼睛，忍不住打趣他。
“听哥哥的，用不着羡慕别人。等以后你和小孟结婚了，孩子总会有的。”
周九良愣了愣，赶忙低下头去，用力揉着眼睛。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苦涩地笑一笑，摇摇头。
周九良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不能说，不敢说。
烧饼还是离开了，没有得到周九良确切的答复，临走时朝着周九良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一般。
周九良没有回去，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累了就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一会儿，想一想，然后继续往前走。
中途被几个粉丝认出来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周九良索性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形单影只。
他在路边停下来，看着孟鹤堂的电话号码陷入沉默，最后还是打给了秦霄贤。
“老秦，有空吗？来接我一趟。”
秦霄贤刚刚把面条送到嘴里，突然接到周九良的电话，兜头就是一句让他去接人。
其实听得出来，周九良的情绪并不好。
秦霄贤顾不上填饱肚子，赶忙把车开到了指定地点，一眼就看见周九良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又拉成了长长的一条。
这样的情景并不陌生，秦霄贤无奈的叹口气，走过去坐在周九良旁边，挠了挠头。
本就不是什么舌灿莲花的人，秦霄贤搜肠刮肚了大半天，突然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只能抖个机灵，嬉皮笑脸地说着俏皮话。
“哥，别难过了。小猪配奇我配你，老秦和你在一起，今天的不开心就止步于此吧~”
“噗……”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不搭前言也不搭后语，可是周九良还是被他逗笑了。
“笑了吧？笑了就好。”
秦霄贤笑容灿烂，表情竟是无比的骄傲，他如释重负般叹口气，拍了拍周九良的肩膀。
清风拂地而过，阳光依然灿烂，那些摧折心神的烦恼与忧愁都被刻意忽略了，默契地闭口不谈。
周九良不想要别人的安慰，也不想要别人的同情，秦霄贤一直都心知肚明。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秦霄贤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就要拉着周九良走。
“走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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