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得顾景行浑身一颤。
他微微俯身,伸出带着玉扳指的手。
顾景行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以为他要触碰自己。
但那手却只是越过他颤抖的肩膀,精准地拈起了落在他发髻旁、被摔落在地的一支金簪。
顾景行的瞳孔骤然收缩。
皇帝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抚过金簪冰冷的簪身,指腹在簪头那点暗红上停顿了一下,眼神幽深难测。
皇帝“如此贵重之物,怎可随意丢弃?”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将金簪递向一旁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的兰心,
皇帝“收好了。这可是贵妃的心爱之物。”
路“是,陛下。”
兰心双手颤抖着接过那支簪子,如同接过一块烧红的烙铁,飞快地退到角落,恨不得立刻将它藏起来。
他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瘫软在地的顾景行。
他伸出手,不是拉他,而是用两根冰冷的手指,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轻慢,抬起了他尖细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皇帝“瞧瞧,”
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眼神像在欣赏一件破损的瓷器,
皇帝“不过几日,朕的贵妃,竟憔悴如斯。可是……心中有事?夜夜……难安?”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鞭子,狠狠抽在顾景行紧绷的神经上。
顾景行“臣妾……臣妾只是……只是魇着了……”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图掩饰,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皇帝“魇着?”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反而带着浓浓的讥诮,
皇帝“魇着什么?血?还是……死人?”
“死人”两个字,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顾景行的心窝!
他身体猛地一颤,几乎又要尖叫出声,却被他冰冷的目光死死钉在原地。
皇帝开了钳制他下巴的手指,仿佛沾到了什么不洁之物,慢条斯理地用一方明黄的丝帕擦拭着指尖。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
皇帝“顾景行,”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帝王的威压和不容置疑的冷酷,
皇帝“朕给你荣华富贵,给你无上尊荣,不是让你整日里疯疯癫癫、装神弄鬼的!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在顾景行头顶炸开。
他瘫在地上,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帝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
……
那日之后,他再未踏足他的昭华宫。
几天后,他身边最得力的总管太监李德全亲自来了。
他脸上堆着万年不变的、谦卑又疏离的笑意,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描金的托盘,上面覆着明黄的锦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