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凤山,无名草坡。
夜色静谧,月光如雾,融入山中,细细看去,有无数荧荧光点起起落落,笼着林下草坡如同一处朦胧仙境。
仙境中立一华服美人,煌煌生辉,如女神下界,生生圧过了这月光与荧火,仿佛这方美景皆是她的陪衬。
虞棠暗道,你站在草坡上看风景,我坐在树上看你。
美人转身了,呀,美人看我了,快坐直了,呀,美人冲我笑了,我也回笑一个,呀,谁扯我的脚,好痛,呀,我怎么下来了,丢脸丢脸……
金夫人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有什么目的?
虞棠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双华履,纹着金星雪浪,头顶质问的声音同时响起。
萧棠晚辈眉山虞氏虞棠,金夫人,非是故意偷窥,只是见您在赏月散心,不敢打扰,才在一边静候。
金夫人眉山,虞棠,可有凭证?
虞棠跪坐起来,扯了扯脚踝上缠得死紧的树藤,抬头向金夫人哂笑道
萧棠夫人,且松松这藤蔓,我也好起来给您看家族铭牌。
金夫人仔细在虞棠脸上打量了一番,才冷哼一声,解了术法。
虞棠立时蹦起来,拍掉衣服上的泥土,又向金夫人施了一礼,从颈项拽出一块黑漆小木牌子,上有金色符文隐现,双手捧着递与金夫人。
金夫人将木牌举在手中翻转摩娑几下,那牌子上竟浮出一个金色的棠字来,几息后复又隐入黑潦木牌不见了。金夫人神色便转缓了许多,将牌子递回去。
金夫人原来是你,我说怎么有人会大半夜的专门到此处来,以为是什么歹人。
金夫人以后可勿要如此莽撞,早早说出自己身份,免得受了误伤。
萧棠是是,以后再不敢了,谢谢夫人教导。
金夫人见虞棠连连作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正色道。
金夫人你姑母近来如何?是她叫你来的?
萧棠谢夫人相问,姑母近来很好,能吃能睡能骂人,我是出来游历的,来兰陵替姑母看看您,顺便观看诗会。
金夫人闻得此言戏谑,又觉与挚友平日行止十分相合,到底呈忍不住了,不由笑出声来。
金夫人你这小妮子,胆大包天,竟然编排起长辈来了,就不怕我告诉你姑母,看她不收拾你才怪。
萧棠哎呀呀,夫人饶饶我,可千万别告诉姑母,不然她不用紫电抽我一顿才怪。
金夫人又胡扯,你姑母爱重你,她就是自己气死,也舍不得抽你,顶多就是骂你几天。
萧棠哎呦喂,姑母骂人功力可是天下无双,被她骂几天,我都不敢想,哎呀,我还是被紫电抽吧。
金夫人金夫人忆起虞夫人的毒舌属性,以及从前被其毒舌荼毒的痛苦,又见虞棠抱着头纠结的模样,有些兴灾乐祸起来,之前心中的抑郁烦闷不知不觉间全消退了。
金夫人呵呵,算你认错快,就不告你的状了,你姑母信中常说,你性情刁钻古怪,整日里胡言乱语,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萧棠姑母当真如此夸我,哈哈,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啦。
金夫人我没有夸你。
萧棠好的夫人,谢谢夫人,我今后会继续努力的。
金夫人???
金夫人别叫我夫人了,叫我姨母吧。
萧棠好的,林姨母。
金夫人怔住,已经很久没有人称她的姓氏了。
金夫人你刚才说正在游历,可有族人朋友相伴。
萧棠没有,我一个人。
金夫人就你自己一个,没有族人朋友相伴,那怎行,女孩子孤身在外,遇到危险怎么办,你姑母也是,怎么都没派几个男弟子随行保护你,还是那么不靠谱。
萧棠姨母,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不用旁人的。
金夫人你还年轻不明白,这江湖上恶人何其多,独行年轻女子最容易招人欺负,游历可以,但还是有男子跟随保护才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
萧棠那林姨母与姑母当年游历时,也是靠男弟子随行保护吗?
金夫人被噎住。
萧棠姨母爱护之心,虞棠明白,但还是想一人游历,一则是幼时听闻姑母与您两人一同游历夜猎,除魔卫道、行侠仗义,峨眉不让须眉,靠自己闯出好大名头来,让天下男子拜服,为天下女子争气,成为吾等女修的楷模,我虽不才,也想像您和姑母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有所作为的修者。
金夫人又怔住,峨眉不让须眉,年轻时游历的记忆被勾了出来,一幕又一幕如穿花而过,记忆中那个心怀壮志、热烈激情的自己,满是死灰的心头忽然烫了起来。
这时又听虞棠说道
萧棠二则我自幼从姑母学习,完美继承了姑母的各项技艺,术法优秀,说话又好听,若与人同行,不得赞美死他们。所以与人同行是不可能同行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才可以的样子。
金夫人???……
萧棠三则我是偷跑出来的,姑母根本来不及安排人,我一下子就在甩开了姑母与姑夫,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俩应该还在碧波山一起夜猎呢?我是不是又机灵又聪明?我还…
金夫人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萧棠噢,我说我机灵又聪明。
金夫人不是这句,前一句。
萧棠噢,姑母姑父两人还在碧波山夜猎呢。
金夫人惊奇。
金夫人你姑母不是已经和江宗主分居许久了吗?他们和好了?以紫鸢的性子,不可能吧,月前还来信与我报怨诉苦。
金夫人小棠,你去了他们就和好,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不然他们两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夜猎。
萧棠嘿嘿,夫人英明,正是因为我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姑母一见我心情就变好了,姑母心情好了,江宗主的心情就也好了,两人心情都好,然后砰的一下子就和好了。
金夫人瞪虞棠。
金夫人好好说话。
虞棠呵呵笑,不再胡扯,将事情原委一一讲明。
金夫人原来如此,我也曾多次劝紫鸢放开心胸,不要钻牛角尖,江宗主与她还是很有情谊的,若肯忍让些,必是一对令人称羡的夫妻。不像我,呵……
金夫人暗叹一声,又觉在晚辈面前说这些不合适,便止住了。
虞棠想到金光善的丰功伟绩,也是暗叹一声。
金夫人罢了,不说这个,如今你姑母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也为她高兴,你有心了,不枉紫鸢疼你。
金夫人今夜与你叙了这许多话,天都快亮了,走,随我回金麟台,让我这个姨母好好招待招待你。
萧棠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