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十七

这一日，虞夫人与虞棠在书房中制符，黄符纸散了一地，虞棠却仍在奋笔疾书、引灵入符，直至灵力枯竭，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摇扇。

萧棠不成了，不成了，姑母，写不动了，我休息一刻，缓缓再练。

虞夫人才多长时间就不行了，惫懒。

边说着边捡起地上散落的灵符，只见符纸上符文灵动，气息流畅，品相已是上乘，两指一夹，符纸自燃，灵流泻出，自成一光盾，久久不散，十分扎实，又取一张，手指一甩，几道疾风射出，在庭中来回激荡几次才散去，威力亦能达上品，又试了几张，均是上品，虞夫人眸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虞夫人嗯，不错，这些灵符均可达上品，量也够多，看来最近确实用心修行了，且休息吧，耐力和定力这关算是过了，明日开始要教你高阶符文了。

萧棠啊，明日就开始，姑母，这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只羊缛吧，这几日天天考校，侄女真是学不动了，换一个人折腾吧。

虞夫人德行，别人想学我还不愿教呢，你倒好，一点不惜福。

萧棠姑母，非是侄女惫懒，是真撑不住了，我看魏师弟于符阵之道上天赋极佳，姑母不若多教教他，将来也是澄弟的好帮手。

虞夫人唉，若不是厌离天姿平平，澄儿也在符道上毫无天赋，我怎么会去教他，不想那小子倒是有些悟性，将我的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为这，早赶他出去了。

虞夫人心里仍存有些心结，虽然对魏婴于符道上的天赋甚为欣赏，但是也拉不下脸来称赞前情敌之子，只轻轻带过，而一双儿女却不能继承自己衣钵，又有些意难平。

虞夫人幸好有你，姑母这一身本领也有传人了。

萧棠姑母，天下修者多修兵器，符阵一道本就人少，所以有天赋者更少，魏师弟这样的万中无一，姑母切不可因一时之气错过了这么好的苗子，将来魏师弟有所成，天下人都会知道是您教出来的俊才，也能为您扬名不是。

虞夫人沉眉思索一阵。

虞夫人也罢，我也不是小气之人，那小子的天赋若是荒废了，也是可惜，便多指点指点他吧。

萧棠姑母雅量，爱才惜才，棠儿佩服。

虞夫人瞪她一眼，道:“少拍马屁，只今明两日休息，后日继续过来上课。”

虞棠顿时苦下了脸，啊，救命啊，我不想上学了呀。

翌日，书房，虞棠与魏婴两人一人一张桌子，正在描符文，虞夫人围着他俩讲解指导。魏婴正像前日的虞棠一样奋笔疾书，笔走龙蛇，不断有灵光从笔尖闪现，虞夫人在他桌前站了一时，突道:“停。”说罢将一叠叠符纸翻开，挑挑捡捡出十余张，散铺在桌面上。

虞夫人我说了多少次，制符最重定心，心定则笔稳，笔稳则气畅，气畅则符成，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笔画错乱，纹线断续，灵流滞涩，什么东西，也能叫符，重制，再心猿意马，浪费符纸，看我怎么罚你。

魏婴一向惧怕虞夫人，平时的伶俐囗齿是一分也发挥不出来， 憋的满脸通红，只敢喏喏称是，真是一物降一物。

虞棠看得有趣，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虞夫人你又笑什么，三才命火符描熟了，拿来我看。

虞棠僵住，扯着脸皮干笑。

萧棠没，没有呢，嘿嘿，哈哈。

虞夫人没描熟在这里闹什么鬼，你是猴子托生吗，蹲在凳子上，脚放下来。

虞棠不好意思地放下脚，却又不由自主的翘起二郎腿，气得虞夫人提起竹板往她小腿用力上一敲，发出啪的一声，虞棠吃痛忙放下腿坐端正。虞夫人瞪她一眼，又挨个翻检虞棠的功课，越翻脸色越难看，最后额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虞夫人一上午的时间你在干什么，就描画了这么一点，怎么回事，神都走到哪里去了，就知道偷懒，一个两个的，找打是不是。

虞夫人都给我重新练。

这时有仆从前来通报，夫人，午饭已备好，大小姐让小人前来相请。

萧棠太好了，我早饿了，姑母咱们去吃饭吧。

虞夫人吃吃吃，吃什么吃，上午让你们练习功课怎么没见这么着急，不许吃，继续练。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棠唉。

虞棠伸长脖子确认虞夫人走远，迅速从桌下书袋里取出一包点心，一个半根手指粗长的小瓶，倒出几滴黑色液体，再添满茶水，一股异香飘出，十分好闻，又拈起一块乳白色的点心，吃喝起来，又招呼魏婴过来，一起享用。

魏无羡虞师姐，这是什么点心，软糯清甜，配着这香茶，真是好吃，刚才你住茶中加了什么，香得很。

萧棠这是厚乳糕，用羊奶与米粉烤制的，茶里加的是香茅草精露，增香解腻，两样吃食正好相配。

魏无羡师姐真巧思，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师弟也跟着享口服了。

萧棠少来，这会儿不怕了，看你上午那样儿，跟鹌鹑似的，话都不敢说一句，平时促狭的劲去哪儿了？

魏婴干笑不答，虞棠也笑，这一段时日几人常一处玩耍，很快就熟络起来，亲近了许多。

萧棠姑母夸你的符道天赋世间罕有，但是她爱面子，性子别扭，惜你才华，又心有芥蒂，所以才对你恶语相向，但教导却是毫不掺假的。

魏无羡师姐放心，我虽然性子顽劣，也知道好歹，师父救护养育之恩，师娘授法教导之恩，万死难报。我幼时流浪过一段时日，也算是经历了一些世间冷漠，真情假意，魏婴感觉得出来，师娘虽表面凶狠偏激，实则正直有情义。当年之事我也知道了前情后果，师娘只是骂我几句，没有赶走我，也没有故意养费我，还传下符法，是对魏婴的大恩义。世人都说师娘心胸狭窄不容人，其实在魏婴心中，师娘是这个世间少有的大气之人，只恨我人小言微，不能为师娘正名，也不能讨师娘喜欢，心中有愧，只能让师娘多骂几句出出气，也算我的一点回报。

虞棠微微叹息。

萧棠你也是不容易。

魏婴却笑道:“哪有什么不容易，与世间众人比起来，我在莲花坞过的已是神仙日子，再有怨言，岂不是太不惜福了。”

二人一番谈论完毕，又继续吃喝。虞夫人却站在书房外，迟迟无法迈步进去了，虞紫鸢呀虞紫鸢，枉你虚长许多岁月，心性却连个孩子都不如，可叹可叹，紧紧攥住手指，终是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