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屋,新起的一座坟茔前,站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无禅七殿下,这碑石上面什么都不刻吗。
萧羽不必了,反正到时肯定有很多人要来挖坟,也不知忘忧大师能不能守住,见不得他们合葬的人可多了去了。
无禅七殿下放心,师傅已然料道今后必有此节,已经有了防备之策,不会让人扰了逝者们的清净。
无禅七殿下想去哪里,尽可以告知我,无禅护送你去。
萧羽沉吟一会,才启唇道。
萧羽我欲往慕凉城。
无禅慕凉城,远离尘世的青阳剑仙,也是,这天下可能也只有他愿意也有能力护住你了。
这话既真实又扎心,萧羽憋气,懒懒的斜瞪了无禅一眼。
无禅莫名其妙,想一想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呀,这皇子为什么瞪他。
不过他并不在意,又问萧羽什么时候动身,说是越快越好。
萧羽明白自己在寒水寺附近呆的时间越长,就越同意引来朝廷内外的人马,到时候寒水寺可是要热闹起来,难免累及忘忧大师和无心,这无禅倒是关爱师门得很,只是刺的自己难受。便也不再拖延,当即便往山下走去,也不管无禅在后面叫着什么等一等,待他告知师傅一声,辞别,拿行李云云。
一路风尘,二人往慕凉城而去,不知为何,萧羽夜间总不能安寝,梦绪纷乱,醒来却又不记得了,精神不济,脚程越来越慢,无禅只好按照师傅的方法,每入夜间,为他行脉理气,这方才好些。
路上又听说了些消息,雪月城与内廷大监不知为何在姑苏城里城外起了几场冲突,雪月剑仙李寒衣于寒水寺所在的山脚之下,击败数名高手,不许任何人上山,并放言谁敢上山打扰忘忧大师,破坏当年的誓约,便是与雪月城作对,无论是谁,身份多么尊贵,必要追究到底。现下双方竟在姑苏城僵持住了,也不知后事如何。
萧羽和无禅自然明白,这便是忘忧大师担心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向雪月城求援。
不知何故雪月城主竟能说动李寒衣前来,要知道,这位雪月剑仙可是与寒水寺中的那位有旧怨的。
不过萧羽与无禅现下也顾及不到,两人入了荒漠,乱风呼啸,风沙漫天,离慕凉城已经很近了。
前方突然青光大起,刺破漫天黄沙,随即传来一声尖厉的剑鸣,一瞬间呼啸的风声都消失了一般。
无禅被这剑鸣一激,体内真气震荡不已,仿佛有万丈豪气冲出,又有万分悲情留恋,胸中一闷,忙忙稳定心神,真气迅速运转几回,方才恢复正常。忽然心中一紧,道声糟糕,忙忘身后看去,那萧羽已然跌坐在沙地上,捂着胸口,脸色发青。
无禅忙忙过去扶住萧羽,一手置于背心大穴处,缓缓输入真气。
无禅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一时被剑气及激的兴起,忘了护住你了,对不住,你怎样了,好些了吗?
萧羽吐出一口黑血,喘息了一回,方才弱弱出声。
萧羽好多了,倒是不怪你,是我太弱了。
萧羽有些郁闷,无论是现实还是梦中,自己都弱得可以,明明也潜心修习过武学,但就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功夫始终低的可怜,同样的宫中教习,那萧楚河不知为何就能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真是同人不同命,凭什么?想起萧楚河,心中愈发愤懑,脸色又转为青黑。
无禅不知萧羽心中心思百转,见他刚略好些的脸色又转差了,以为自己功力不济,遂调动真气,全力传入萧羽体内。
萧羽正分神想着旧事,猛然一大股真气冲入经脉,激得他眼前发黑、心脏狂跳,经脉疼痛,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心道:我是要死了吗?
突然身上一松,听得一声无禅的惊呼,便晕了过去。
慕凉城中,一座小土房中,无禅与一高大落拓的灰衣男子站在一架简陋的木床前,看着床上盖着粗布被子气息平稳安睡的少年。
无禅前辈,七皇子无事了吧。
无禅有些心虚的问。
洛青阳嗯。
洛青阳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盯着床上少年的眼神却是情绪复杂,似是厌恶,又似是怀念。
无禅心头有些惴惴,听闻这位剑仙性格孤僻,不喜与人相近,正愁着怎么搭话。
突然见洛青阳转身出去了,瞅了眼萧羽,看着已然无碍了,也是,剑仙出手,起能有差错,便也跟了出去。
洛青阳背着手立在土房外的空地上,看着无禅过来,显然是在等他。
还不等无禅拱手行礼,洛青阳便开口了,声音低沉。
洛青阳你是何人,来此做什麽,为何又有萧羽同行?
无禅尴尬的放下手,看来这位剑仙是个喜欢直言直语的,倒也痛快,省得还要他费心思想着怎么解释了。当下便直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洛青阳陈说了一遍。
无禅说完,那剑仙伫立不动,脸色变幻不定,想要问问师傅嘱咐的萧羽之事如何安排,却又觉得不是时机。
洛青阳你说我师妹易文君自尽死了是吗?
洛青阳一字一顿等问出这句话,说到自尽死了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有些咬牙切齿,面色也阴沉至极,仿佛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
无禅莫名有些心惊,当下又将当日所见及萧羽所说重复了一遍。
洛青阳听了两遍陈陈说之后,终于相信此事为真,胸口心痛悲情交加,却难以言说,握拳僵厉,仰面望向漫天的黄沙,血色的残阳,刮刺的双目通红,最终化作口中一声哀啸。
无禅见他这般,想要劝慰,又不知如何开口,突然又见洛青阳复又冲入房中,忙忙也跟了进去,却见洛青阳捏着僵硬的剑指,正对着萧羽眉心,仿佛下一刻便要了结了其性命。
无禅大惊,忙上前握住洛青阳的手臂,急道。
无禅前辈,这是为何?
洛青阳不答,任由无禅扯动着自己的手臂,指尖却纹丝不动的悬于萧羽眉心之上,也不理会无禅絮絮叨叨的劝说。
良久,无禅眼前一花,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转,跌坐在地,蒙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为了保护萧羽,完成师傅嘱托,竟然去扯剑仙的胳膊,这才后怕起来。反应过来环视房中。
洛青阳不见了!
床上的萧羽还在,上前查看,身体温热、气息平稳,还好还好,还活着。
无禅长吁一口气,洛剑仙呢?
无禅房内房外,慕凉城中能住人的地方均略略找了一遍,并无人迹。
无禅洛青阳去哪里了?难道出慕凉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