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意渐浓,柳絮纷飞。随着二皇子萧云嶂的暗中煽风点火,以及江洄刻意的“偶遇”与“闲谈”,二公主萧沁兰对姜小梧的嫉恨与恶意已如野草般疯长。两人密谋的“计划”正在悄然酝酿,目标直指姜小梧腰间那枚玉佩。
而此刻的姜小梧,对此一无所知。她每日依旧按时前往凤仪宫侍奉皇后抄经。皇后苏引梦虽不再直接询问玉佩,但目光中的探究与那份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却日益浓重。殿内檀香袅袅,笔尖沙沙,气氛却如同绷紧的弦,压抑而微妙。
“哇!这就是御花园吗?好大好漂亮!比咱们漠北的草原还好看!”一个穿着鹅黄色春衫、梳着双环髻的少女,正提着裙摆,像只欢快的小鹿般在花丛边蹦跳,仰着小脸惊叹地看着满园姹紫嫣红。她面容明媚,眼眸清澈如洗,笑容灿烂得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正是刚刚随家族结束流放、重返京城的宋安宁
她身边跟着一位面容严肃、穿着长公主府侍女服饰的中年妇人,正无奈地低声提醒:“安宁小姐,此处是内宫,不可喧哗奔跑。”
“知道啦知道啦!张嬷嬷!”宋安宁吐了吐舌头,脚步却依旧轻快,她深吸一口气,满足地眯起眼,“这宫里的花儿真香!连风都是甜的!哥还说京城规矩多,闷死人了,我看明明好得很嘛!”
宋安宁像一只终于被放回林中的鸟儿,在御花园的小径上脚步轻快地走着,几乎要蹦跳起来。她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新开的魏紫姚黄牡丹,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假山,曲折回环的雕花长廊……一切都是那么新鲜美好,远非流放之地那漫天风沙和粗陋景象可比。
姜小梧正从勤政殿方向走来,奉命去尚宫局送一份文书。她的脚步永远像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目光平稳地落在前方三丈处,心中梳理着宫务的细节。午后的花园是喧嚣中的静谧一角,她恰好可以稍作放松心神。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姜小梧即将走到湖边小径转角时,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咔嚓”的断裂声和“扑通”的水声骤然响起!紧接着是几声压抑的低呼。
姜小梧心头一凛,脚步瞬间顿住,眼神如电般扫向声音来源。只见一个霞色的身影正狼狈地攀附在湖边的老梅树中间一截粗壮些的枝干上,晃荡着,摇摇欲坠。她下方的湖水里漂浮着一段折断的梅枝和几朵可怜的红梅,水花尚未完全平息。更触目惊心的是,几个内侍正围在树下焦急无措。
竟然是有人胆敢在御花园攀爬树木!
姜小梧没有任何犹豫,快步上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内侍们的慌乱:“勿要喧哗!林贵、张福,立刻去找长竿和绳索!其他人散开些,莫要惊扰!去取干的巾帕和披风来!” 她迅速扫视现场,排除了最坏情况——人未落水。目光随即锐利地锁定树上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女。
宋安宁被那沉稳冷静的声音惊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下面。她撞进了一双沉静如渊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没有宫人常见的讨好、畏惧或嫌弃,只有一种令人莫名安定的力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狼狈地抱着树干,霞色褙子被树枝勾住,发髻散乱,脸上蹭了些灰,那支新买的雀鸟步摇歪斜地挂在耳际,摇摇欲坠。
“姑娘,”姜小梧的目光扫过宋安宁身上明显不属于低等宫婢的衣料和首饰,心中已有计较,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抱紧,莫动。脚下试探往左挪半寸,踩那凸起的树瘤,对,慢慢来。放心,不会让你掉下去。”
宋安宁听着那清晰的指令,慌乱的心竟奇异地平复了一些,按着指示小心挪动,果然找到了更稳固的落脚点。她看着下面那张沉静的面容,那双稳定指挥的手,忽然觉得这比父兄在营中训话还让人心生依赖。
姜小梧一边稳稳地指挥着宋安宁,一边留意着树下内侍的动作。当她看到林贵等人拿着长竿和绳索过来时,心中彻底安定。
“姑娘,慢慢往下退,手抓住右手边的主干……右脚往下探,对,那里有枝杈。” 在姜小梧沉着的指挥和内侍的长竿、绳索协助下,宋安宁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坚实的地面,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被旁边早有准备的宫女一把搀住。
她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脸上又是灰又是被树枝刮出的细微红痕。这时,一个宫女捧来了干爽的巾帕和一件素缎披风。
姜小梧示意宫女为宋安宁披上披风并递上巾帕。她的目光在宋安宁狼狈却难掩娇俏生气的脸上顿了一瞬,心中已大致猜出她的身份——最近京中关于宋家返朝的传闻不少。她没有立刻责备,而是温声问道:“可有伤到哪里?”
宋安宁接过巾帕胡乱擦了擦脸,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却不自觉地掺杂了习惯性的娇俏:“没……没事,就是吓着了,衣服也勾破了……” 她说着,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新衣,随即想到是自己惹的祸,又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抬眼看向姜小梧,眼中带着感激和歉意,“谢谢您……不知姐姐是哪个宫里的?我……”
“举手之劳。” 姜小梧微微颔首,打断了她可能的自报家门,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但那温和的底色并未褪去,“御苑花木供圣上、娘娘们赏玩,有专人打理,私下攀折、攀爬皆为不妥。今日幸得无事,还请姑娘今后切记。”
身姿纤细,气质沉静,在明媚春光中如同一株清雅的翠竹。宋安宁笑容明媚:“这位姐姐,你是宫里的女官吗?穿这身衣服真好看!像……像画里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