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一)

盛大宫宴的喧嚣渐渐散去，但江家嫡长女江池归家的震撼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京城权贵圈层激起的涟漪却久久未平。太和殿广场的灯火阑珊处，更深层的情感涌动与关系调整，才刚刚开始。

江府，松鹤堂

宴会结束后，江元启并未立刻回府，而是亲自将姜明远、何芸夫妇请至宫中一处清雅偏殿暂歇。此刻，回到江府正厅，所有闲杂人等均已屏退，只余江家核心几人。

烛火通明，映照着江元启依旧泛红的眼眶。他走到姜明远夫妇面前，这位素来威严持重的当朝太傅，竟撩起袍角，对着二人，深深一揖到地！

“姜先生！姜夫人！”江元启声音哽咽，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挚与感激，“江某……代江家列祖列宗，谢二位大恩大德！若非二位仁心收养，悉心教导，我儿江池……早已化作荒郊枯骨！江家……永失此珠！此恩此德，江家世代铭记，永不敢忘！”

姜明远与何芸惊得连忙起身避让，手足无措：“太傅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使得！”江元启直起身，眼中泪光闪烁，“二位不仅是池儿的救命恩人，更是她的再生父母！这九载养育之恩，情深似海，恩重如山！江某……无以为报！”他转身，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匣，郑重地双手奉上：“此乃江家一点心意，万望二位收下。日后，二位便是江家最尊贵的恩亲！江府大门，永远为二位敞开！”

匣中并非金银，而是象征江家最高礼遇的——一枚刻有“恩亲”二字的羊脂白玉佩，以及一份盖有江元启私印、承诺江家世代庇护姜家的亲笔文书。

何芸早已泣不成声，她看着眼前这位位高权重却情真意切的老父亲，心中对女儿“被抢走”的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她紧紧握着姜明远的手，哽咽道：“太傅大人言重了……小梧……不，池儿她……是个好孩子……能看着她回家，认祖归宗，我们……我们比什么都高兴……”

姜明远亦是眼眶湿润，他接过木匣，深深还礼：“太傅大人，夫人（看向苏葶玉），池儿能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是她的福分。我们……只盼她一生平安喜乐。”

苏葶玉此刻紧紧挨着江池坐着，双手一直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姜明远和何芸，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与无尽的感激：“姜大哥……芸姐姐……”她竟用了如此亲近的称呼，“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把我的池儿……养得这么好……这么懂事……这么坚强……”她看着江池沉静秀美的侧脸，想起宫宴上她从容应对、气质高华的模样，心中更是酸楚与感激交织，“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池儿……我……我给你们磕头了！”说着竟要起身下拜！

“夫人不可！”姜明远和何芸吓得连忙上前阻拦。

江池也紧紧拉住母亲：“娘亲！”

苏葶玉被女儿拉住，顺势将脸埋在女儿肩头，再次失声痛哭，是宣泄，更是感恩。

江池看着养父母，眼中含泪，轻声道：“爹，娘（对姜明远夫妇），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九年无忧无虑的时光。你们的养育之恩，池儿……永世不忘。”她又看向亲生父母：“爹爹，娘亲，池儿回来了。以后……我有两个家，两对父母要孝顺。”

江元启和苏葶玉闻言，心中更是百感交集，连连点头。江沿站在角落，看着相拥而泣的母亲和这位妹妹，以及父亲对那对乡下夫妇的至诚感激，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波动，随即又归于沉寂。而缩在阴影里的江洄，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充满了怨毒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