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的“听风楼”二层雅室,竹帘隔绝了市井的喧嚣。
上首坐着一个摇着折扇的锦衣公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他容貌俊雅,一双桃花眼顾盼风流,嘴角永远噙着三分似笑非笑的意味。看似玩世不恭,但那握扇的手指骨节分明,袖口露出的一截里衣却是江南顶级的暗纹云锦,无声彰显着身份不凡——户部尚书嫡子,陆枫。
室内茶香氤氲。陆枫摇着他那把价值不菲的湘妃竹折扇,锦袍玉带,风流倜傥,对着对面闭目养神的人调侃道:“我说长诀,你今日选的这地儿……啧啧,终于舍得从你那‘侠客行馆’挪窝,赏脸莅临这富贵温柔乡了?还是说,昨夜潜入哪家深宅大院受了点小‘颠簸’,想到陆某这儿讨杯茶缓缓?”他扇尖虚点了一下萧明远面前那盘精致的桂花糕,“小远,这可是沾你的光啊。”
“呸!”坐在窗边鼓捣着一把精巧小弩的萧明远抬头,剑眉一挑,毫不客气地回怼,“小爷在营里啃了半个月硬馍,出来打点牙祭还得顺带听你阴阳怪气?”他虽是岐王爷庶出的幺子,在王府处境微妙,但天生的桀骜和多年军伍生涯磨砺出的硬气,让他在陆枫这个世交损友面前毫无拘束。
而被陆枫调侃的对象——正是萧长诀
他姿态闲适地靠坐在上首的软垫圈椅里,眉如墨画,鼻梁挺拔,下颌线条锐利得如同刀刻斧凿,组合成一张足以令窗外喧闹街市黯然失色的俊美容颜。只是那容颜如同上好的寒玉雕琢,即使慵懒地闭着眼,眉宇间也凝着一层经年不化的霜雪,带着与生俱来的冷峻威严和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穿了身鸦青色云纹直身袍,比劲装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气度,却掩不住骨子里的那股凌厉劲儿。
听到陆枫的话,萧长诀眼皮都懒得抬,薄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和他的人一样冷:“聒噪。今日来,是图个耳朵清静,顺便……问你件事。”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扫过陆枫,再落到萧明远身上,看到他在摆弄的物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这弩上弦的机簧卡死了?手劲倒是愈发‘沉稳’了。”
萧明远被点破窘境,老脸一红,赶紧把那弩箭往旁边小桌上一扔,嘟囔道:“……新玩意儿,劲儿大,爷还没上手呢!”他看向萧长诀的脸,“不过说真的,长诀,你这几天脸色比上次见面好点了。内息顺了?那晚到底怎么回事?”
萧长诀端起温热的茶杯呷了一口,眉眼间霜色稍融:“遇着几条疯狗挡路,一时没压住火气动用了‘寒星引’,内息岔了道。已无大碍。”他言简意赅
陆枫折扇一顿,桃花眼里的戏谑退去,浮上认真:“‘寒星引’?你师父那秘传压箱底的功夫,连小远都只见过一次残影,你竟用在几条‘疯狗’身上?”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异常,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扇骨,“疯狗是假,幕后怕是有恶虎窥视?需要我和小远……”
“暂时不用。”萧长诀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已经用别的狗洞给老虎的尾巴塞了把锥子,眼下够它疼一阵子了。”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对了,陆枫。你爹也夸过那位太傅丢失的嫡女,江掌印?自从皇后宴会那件事情以来,似乎风评甚佳?”
陆枫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萧长诀问话的缘由,他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我就知道”的了然笑容,折扇“哗啦”一声打开,慢悠悠摇着:“哦~江池啊!江太傅的姑娘,一定不简单。 手段有,脑子清,就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萧长诀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明显更专注了几分的眼神,“就是为人太正,不懂圆滑,以后定是会得罪一些什么高官,也快到太后千秋了,她近日应该也在忙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