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是浸透了墨汁的棉絮，贴着北朝鲜的土路匍匐弥漫。
远处稻田里的蛙鸣断断续续，被一辆银灰色奔驰W114的轮胎碾得粉碎。
这辆蒙着薄灰的老式轿车缓缓行驶在碎石路上，引擎盖缝隙里渗着机油味，后排车窗降下三分之一，露出半截雕花烟斗——猩红的火星在雾中明灭，烟灰簌簌落在真皮座椅上，像谁撒了一把碾碎的朱砂。
副驾驶座的青年把军靴蹬在中控台上，靴底的泥块蹭得仪表盘发花。他正用匕首剔牙，刀锋反射的冷光晃过金光日的脸。后座中央的男人扯松了领带，威士忌混着雪茄的气味从敞开的领口涌出来，他指尖的翡翠戒指在仪表盘的蓝光下泛着冷绿，有节奏地叩击着真皮扶手，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某种狩猎前的鼓点。
"光日哥，那女孩长得真漂亮。"
开车的跟班突然压低声音，下巴朝车窗外一扬。
雾霭深处，一个抱着竹篮的女孩正低头走着。碎花裙摆扫过路边草尖，惊起的露水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闪了两闪。她似乎察觉到车声，微微侧过脸，露出半截苍白的脖颈。
"吱——"轮胎猛地咬住碎石，车身剧烈一震。竹篮从女孩臂弯里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篮中的山莓滚得满地都是。
暗红色的汁液溅上她发白的脚踝，在那双沾着草屑的旧布鞋上洇开，像突然绽放的恶之花。
金光日推开车门时，皮鞋恰好碾过一颗莓果。紫色的浆液顺着鞋底的雕花纹路渗进泥土，留下一个带着果肉残渣的脚印。
他伸手去抓女孩发辫的瞬间，发绳崩断的脆响混着一声短促的呜咽卡在她喉咙里。
他们蜂拥而上，粗粝的手掌攥住她的胳膊，蓝布褂子的盘扣"崩、崩"两声被扯掉，露出锁骨处月牙形的胎记——那胎记在车灯下泛着青白，像被顽童失手打碎的瓷片。
"别碰我！救命啊——"
女孩的哭喊撞在雾上，很快被吞没。她徒劳地踢蹬着双腿，布鞋掉了一只，露出沾着泥的脚趾。
金光日嗤笑一声，用手帕掩着口鼻，仿佛嫌弃什么脏东西。当女孩被拖拽着靠近车门时，她发间的雏菊发卡掉了下来，滚进地毯的绒缝里，像一滴被揉碎的月光。
后备箱弹起的声响惊飞了树桠上的夜鹭。扑棱的翅膀声中，传来布料撕裂的闷响。
当女孩的哭喊声被胶带封死在金属箱内时，远处农舍的狗吠突然停了，只剩下水泵单调的"咯吱"声，一下下，把浓稠的夜色锯成两半。
金光日坐回后座，随手将沾着发丝的手帕扔在脚边。他拿起车载电话，听筒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
"处理干净点。"
他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翡翠戒指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冷光。
车重新启动时，仪表盘的油量指针固执地停在"E"位，可油箱盖缝隙里却渗出新鲜的汽油味——甜腻中裹着致命的辛冽，像极了金光日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车窗外，雾正将最后一点月光揉碎，如同此刻后备箱里，那个正在逐渐沉寂的年轻生命。而后排烟灰缸里，三支只抽了半寸的烟蒂静静立着，过滤嘴上留着深浅不一的牙印，像被猛兽啃噬过的猎物残骸，在黑暗中散发着未燃尽的余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