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游惑从昏迷的深渊中逐渐苏醒时,映入眼帘的是燃灯修道院那熟悉的天花板。他躺在一张洁净而柔软的床上,身体被洁白的绷带缠绕得严严实实。皮肤上涂抹的黏稠油状药物散发出淡淡的药香,触感虽有些不适,却让人莫名安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原本撕裂血肉的伤痛已减轻了许多,仿佛在时间与药物的交织中悄然愈合。
可惜,苏子越不在。
那个曾与游惑有过短暂交集的孩子,福泽谕吉,此刻正安静地坐在他的身旁。一双清澈的眼眸专注而认真,将游惑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收入眼底,隐隐透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关切之情。
当游惑缓缓睁开双眼时,福泽谕吉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他快步上前,声音里满是如释重负的激动:“你终于醒了。”那一刻,仿佛连空气都因他的兴奋而微微震颤。
“你知道吗?当祈光者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你和阿里安娜院长带回来的那一刻,你的伤势究竟有多严重!全身被烈火灼烧得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融化的玻璃几乎与血肉融为一体,触目惊心。祈光者费尽了无数办法,才硬生生把你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哈哈哈,谢谢。”游惑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心中暗自腹诽:“我能活到现在,多半还是托了自愈能力的福。如果不是因为这点特殊之处,恐怕祈光者还没赶到,我早就因伤势过重而性命不保了。”
福泽谕吉满心疑惑地望向游惑,忍不住问道:“你刚刚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难道不该独自静一静,好好思考些什么来平复心情吗?为何还能如此镇定地与我谈笑风生?”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解,目光也愈加探究,仿佛在审视一个无法被常理揣测的谜题。
听完福泽谕吉的话,游惑唇角又牵起了一抹笑意,却比方才更加勉强,仿佛硬挤出来的一道裂痕。“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在鬼门关里进进出出的次数太多,已经让命运都懒得理我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自嘲,“你知道吗?之前有个混账东西直接选择了自爆。可即便那样,我都没死。甚至连我的队友也毫发无伤。”
福泽谕吉不由得竖了个大拇指:“你牛逼!”
“我今年18岁,院长告诉我,你今年大概25左右。我们之间也就相差了六七年。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游惑摇摇头:“我觉得你应该不想知道的。”
游惑从病床上直起了上半身,开始在谕吉帮助下解开身上的绷带,边解开绷带边对他说:“你们这些孩子,已经过得很幸福了。至少有被编织出来的希望,有呵护你们的大人。可以团结在一起,克服万难,但我以前没有。”
“我去过很多地方。亲眼见证过外面世界的真实。也做过了很多事情,或好或坏。所以院长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听到这番话,谕吉的注意力瞬间被“外面世界”这四个字牢牢攫住。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的光芒,忍不住向游惑问道:“话说,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自从十年前那场因漆黑圆环引发的浩劫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七皇国外的风景。那里是不是如传闻中那样鸟语花香,没有动乱与纷争,人人安居乐业?”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憧憬,又夹杂着些许难以掩饰的期待,仿佛一幅画卷正在他心中悄然展开。
游惑沉吟片刻,随后缓缓开口:“不,七皇国外的世界虽未被漆黑圆环的力量侵蚀,几乎没有失控的决斗精灵与决斗者,但那片天地也绝非乐土。那里充斥着无尽的纷争、深不可测的阴谋、连绵不绝的战争以及惨烈的杀戮。白泽组织与黑蜧组织为了拥立所谓的新神,展开了无休止的厮杀与争斗。我曾亲眼目睹无数悲剧在眼前上演,而其中绝大部分惨剧,皆因这两个组织而起。”
“可他们为什么不珍惜眼前的美好?他们的行为恐怕已经违背了神的旨意。伟大的存在们难道真的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吗?”
游惑的声音淡如薄雾,仿佛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白泽与黑蜧之间的纷争根源,我并不清楚。但我隐约明白,那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伟大存在,至少曾经对各方势力的冲突持默许态度。在他们依旧活跃于世的日子里,这种斗争被压制在可控的范围内。然而,当这些伟岸的身影接二连三地陨落,他们精心维系的平衡也随之土崩瓦解,逐渐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安逸只会滋生腐朽,唯有斗争才能推动世界向前,吗?
“唉——”游惑发出一声哀伤的叹息,语气如同在喃喃自语,却带着无法忽视的痛楚,“弱小,是我的原罪。因为没有足以反抗的力量,我只能一次次成为他人欺压的目标。从极速国到如今的七皇国,命运从未改变。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亲手撕开这层束缚!我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让任何人都再也无法左右我的命运!”
“你……”谕吉死死盯着突然有些疯狂的游惑,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游惑很快反应了过来,又向谕吉道歉:“对不起了,刚才因为先前的心理阴影,导致精神状态有些不好。”
游惑缓缓拆下缠绕在身上的绷带,动作间透着一丝解脱的意味。他换上一袭洁白的修道院长袍,仿佛将过去的沉重一并褪去。那些曾经因战斗而刻下的伤痕,如今已近乎完全愈合,仿佛时间在他身上施展了某种温柔的魔法。曾经被烈焰灼烧得焦黑的皮肤,此刻竟恢复如初,光滑而平整,唯有脸上残留的几道浅浅疮疤,还在无声诉说着他曾经历过的那场生死较量。
“这是怎么做到的?祈光者们都预估,你要毁容了才对。”
“至于这么诅咒我吗? 何况我刚刚讲过,我自己有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这次伤势这么重,只是因为我顺带燃烧自己的生命力罢了。”
游惑起身刷牙洗脸,又简单整理了一下衣冠。整个人看起来英俊潇洒,焕然一新。
“阿里安娜院长呢?”“院长在颅骨圣堂。”
“谢谢。”说罢,游惑穿上靴子,打算去颅骨圣堂跟阿里安娜院长协商1件事情。
“你不再休息片刻吗?” “不了,时间紧迫。而且,我要与阿里安娜院长商议的事情至关重要,它关乎着能否让你们从漆黑圆环引发的灾难中彻底解脱。”
“什么?!”
“是的,而且,你们很快就能解脱了。”
……
游惑来到颅骨圣堂,在得到祈光者的允许后进入,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圣骸之下祷告的阿里安娜院长。
“你终于来了。”阿里安娜停下祷告,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游惑身上。这位苦修士面色蜡黄,身形枯槁,曾经乌黑的长发如今已被岁月和苦难染上冰雪般的苍白,仿佛生命力正从他体内无声地流逝。他的存在宛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会湮灭于无形。
“院长……”
“院长,让我来治疗你。”“大可不必,我现在的状况已经不是如今这个层次的你能改变的了,你即使倾尽全力治疗也没有效果,只会让你自己受到重创,十分勉强的状态越来越差。何况,我的灵魂即将回归神皇的怀抱。得到永恒的救赎。”
“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我的一生虽短暂,却活的有意义。我为了修道院付出了所有。我拯救了很多无辜孩子的性命,我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让我们在这片沦为废土的大地苟延残喘了10年。”
“哪怕是七皇也自顾不暇,我们更只能奋力自救。”
“你不怪我吗?”
阿里安娜院长依旧慈祥,这位苦修士摇了摇头:“当我根据启示收留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承受将来一切代价的准备。”
“我为我的选择由衷的感到庆幸,因为我在与你相处的过程中,看到了真正拯救修道院的希望。”
“就在你到来的前一夜,我梦中忽得神皇启示。一个背负着罪孽与善德、游走于混沌边缘之人即将降临,或许,他将成为终结这场浩劫的关键契机。这个人应该就是你。”
“你是从罗刹国来到七皇国的,应该对银河龙殿的真相有所耳闻。”
“当然,我亲手击败了银河龙殿的守护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凝视着我,眼中既有释然,也有难以言喻的悲凉。他将自己所知晓的部分真相娓娓道来,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仿佛带着岁月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沉重得令人心颤。”
“银河龙殿解开封印,任由那象征失序的紊乱之雾肆意蔓延,笼罩整个罗刹国,将所有幸存者逼迫至此……那么,这便意味着,罗刹国与七皇国已行至毁灭的边缘,到了不得不唤醒神皇、祈求最后一缕希望的生死关头了。”游惑复述霆辉的话。
阿里安娜院长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透着难以言喻的温和与关切。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深邃而诚恳,仿佛能穿透人心。“对了游惑,身为院长,我深知银河龙殿中记载着一则关乎罗刹国与七皇国命运的预言——那是一则足以左右生死存亡的秘密。然而,具体为何,我却始终无从得知。”她的语气稍稍一顿,带着些许期待与试探,“你……是否愿意告诉我其中的真相?”
“嗯。”
“在生与死的交界处,理想的欢愉世界中,光与时之龙将会碰撞,唤醒创世之际便诞生的泪水落下,宣告崭新的命运。”
游惑拿出了No.62 银河眼光子龙皇和No.100 源数龙,展示给阿里安娜院长。
“预言的前提条件已经全部集齐了。接下来,就让我来亲自实现这个预言。”
“那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吗?”
游惑异常平静的说:“我需要立刻晋升。”
阿里安娜遗憾的摇了摇头:“如果是这件事的话,取决权不在于我,除非你能够得到圣骸的认可。”
“圣骸还有残存的灵性吗?”“圣者虽然早已陨落,但他所留下的圣骸中蕴含着他的所有力量,亦蕴含着他守护的执念。如果你晋升的目的是守护,那你的意志就会与他的执念产生共鸣,以实现更好的契合。”
“我其实也符合这个条件,但我还没有晋升到准半神的水平,看来你早就已经做到了。”
“是的,苏子越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切。哪怕我如今已拥有准半神级别的力量,当面对那些更高层次强者的事情时,依然显得如此渺小无力。而当初那场情感的剧烈波动与爆发,却将我的状态彻底推到了晋升半神的临界点,仅一步之遥。”
游惑缓步走到圣骸之前,体内的世坏之力如潮水般涌动,随之解放而出。他的双眸渐渐染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辉,那微不可察的喜悦在眼底流转,一滴清泪无声地滑落,顺着脸颊悄然坠下。当他的指尖轻触圣骸的指骨时,圣骸仿佛苏醒了一般,开始有了反应。一阵低沉而悠远的共鸣声从颅骨中缓缓传出,宛如久远的呼唤。与此同时,游惑的身躯周围逐渐浮现出半神铠甲的虚影,那虚影若隐若现,似是从亘古中挣脱而出的力量具象,萦绕在他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血脉为契,骸骨为证;此身奉火,永世不悔。"
“我愿意倾尽全力守护,修道院的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