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湮一个纵越，带他们跳到云见山之巅。
西山日头斜挂，红霞漫天，祥云飘浮。
神鸟齐飞，瑞兽乱舞，好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罡风猎猎，灌满三人的衣袖。
霞光所到之处，尽是珠光宝玉，鱼龙潜跃。
云雾散去，缥缈宗解开神秘的面纱。
诸峰悬空而起，主峰居中，众星捧月。
拱桥连接诸峰。
桥面花纹精致，彩云飘荡，。
主峰上，宗门广场的石狮子雄伟壮观。
龙形雕塑威仪未减。
沿着广场走上汉白玉砌成的台阶，有几十米。
台阶后，四米墙壁将内部包围。
朱漆大门两米宽，镶嵌在其中。
打开门，只见亭台轩榭，迂回长廊。
青石铺成小径，青松翠柏茂盛。
飞檐墙垣隐约可见。
假山池沼，青林翠竹，绿萝红花，星星点点，相映成趣。
眼前的一座大殿很眼熟。
黎锦待细看。
蓝若湮掐诀离开此地，留下一句话。
“此乃议事大殿，举办过拜师大典，没什么好看的。”
一处假山旁，蓝若湮用下巴轻点对面，。
“那是’功善阁’，日后可以来这儿领任务、领赏。旁边是演武场，训练用。”
短短几句，就交代对面那幢大殿的功能。
功善阁飞檐走阁，庄严肃穆。
修士进出，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假山傍水而设，黎锦水里看到三人的身影。
蓝若湮一言不发，神情显得冷峻。
目光瞟向虚空，仿佛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空气中飘来一缕檀木香，黎锦轻吸一口气，顿觉提神不少。
他又扭头看向江皓昇，江皓昇似有所觉，向他歪了歪头。
哼，卖萌可耻。
黎锦眼神微眯，把头转回来。
江皓昇莫名，又被不远处的东西吸引，走开了。
蓝若湮的影子在水里一动不动。
黎锦看着他，开始深入剖析。
蓝若湮在这将近两百的时光，是不是很孤独？
把他看成富二代吧，完全可以。
除了家人，其他都唾手可得。
但他没有亲密的爱人。
萧子暮视他如若己出，不是事必躬亲，却时刻为他考虑。
蓝若湮天资聪颖，实力强大，几乎没有人敢惹恼他。
这些人都不算他生命中最亲密的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黎锦咀嚼这句话，很想弄清楚一件事，忍不住脱口而出。
“师尊，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意中人是什么样的？”
蓝若湮愕然。
水里的倒影与他做同样的动作。
蓝若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他不可能听错。
他缓缓弯起唇，神态从容，眼神分明来了兴趣。
“哦？你问这个做什么？”
黎锦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眼神闪烁。
“呃…师尊，您听错了，我是问你心目中的徒弟是不是我和江皓昇这样的。”
“哼。”蓝若湮挑眉，不理会他的窘迫。
论说听力，谦虚一点，蓝若湮自认是中上。
“你刚才想知道的，明明是我意中人的模样。”
对方的语气太过笃定，黎锦不好反驳，只好点点头。
“告诉你也无妨，但是你得先说你为什么想知道。”蓝若湮刻意停顿，眼神却锁定黎锦。
那双眼睛深邃、专注，藏着黎锦看不懂的情绪。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黎锦吞了吞口水，下意识想逃避，但又舍不得移开。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关心则乱吧。
至于为什么想知道蓝若湮的意中人是谁。
他希望他离开这个世界前，能看到蓝若湮有个幸福的归宿。
而且，等他穿越回去以后，两人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思及此，黎锦感觉体内有一股气逆向流窜，冲击得五脏六腑刺疼，连忙稳住心神，别开脸，磕磕绊绊道，“我……我一时兴起，师尊可以当没听到。”
他这个反应，刚好错过蓝若湮眼底掠过的暗芒，只听对方悠悠道，“是吗？既然你不想告诉为师，那为师也不勉强。”
声音竟含着些许低落，细微到黎锦以为是错觉，又如绵绵的针刺得心脏发疼，下意识解释，有些急切：“不是的，师尊，”
他闭闭眼，又迎上蓝若湮盈盈的目光，有些别扭。
“师尊对我那么好，又总是一个人，看着很孤单。我想知道师尊喜欢什么样的道侣，是我冒昧了。”
而且，或许以后他可以帮师尊把把关。
说完，像是怕蓝若湮误会，黎锦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眼神坚定得像要加入某个组织。
谁知，蓝若湮因他的话陷入怔愣，几缕发丝随风飘扬，遮挡其狭长的眉眼。
对方嘴巴呢喃，黎锦屏气凝神才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黎锦，谁对你有恩，你就对谁掏心掏肺吗？”
像是本来就没想让黎锦回答，蓝若湮挑眉，眼神有些咄咄逼人，“那你觉得怎样的人适合我？”
“我……”黎锦噎住。
谁适合？
谁能配得上你呢？
江皓昇吗？
黎锦脑海里浮现蓝若湮和江皓昇成双成对出入的模样，嘴里发苦。
他勉强笑了下，才故作轻松说：“师尊那么好，未来的道侣肯定是眼里只有师尊，对师尊不离不弃的人，”
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那人肯定也是天之骄子。”
如果只听他的声音不看表情，肯定以为他笑得狡黠。
可事实上，黎锦脸色有些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只是强撑着保持镇定。
顶着蓝若湮探究的目光，黎锦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用轻快的语气道，“师尊，你听过一首诗吗？”
他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低咏：
“剪彩赠相亲，银钗缀凤目。
双双衔绶鸟，两两度桥人。
叶逐金刀出，花随玉指新。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完了，对蓝若湮粲然一笑，道：“我对师尊的祝福，都藏在别人的这首诗里啦。”
少年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则伸出食指，在脸庞附近划动。
阳光也眷顾他青春洋溢的脸，整个人像在发光。
他不知道，这番话在蓝若湮掀起怎样的波澜。
如果一个人心心念念着另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当成生命来爱护。
又不希望把人圈在自己设定的牢笼，而是海阔天空任对方翱翔。
那这种爱，就算无关风月，也是世间难得的纯粹。
蓝若湮好像忽然理解自己的爹娘。
爱情如佳酿，确实容易让人沉醉、迷失。
可是，一想到黎锦说希望他找到一个适合的道侣，他就忍不住将指甲掐入掌心。
短暂的疼痛让蓝若湮回神，兀自笑了，笑容有些凉薄。
终究不是自己的。
他蓝若湮或许是天煞孤星，想得到命运的垂青，从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
“如果我说，我想让一个人独属于我，这算爱情吗？”冷意在眼里结成霜，唇间勾起的弧度，分明透着一丝执拗。
他没有哪刻如现在这般想逆天而行。
有时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时不时出手，是帮黎锦，还是帮曾经的自己。
越和黎锦接触，越是发现，透过黎锦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
原来接二连三失去至亲，会痛得如此撕心裂肺。
他开始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审视自己的境遇。
爹娘的死，天生邪体的隐患，身怀揣灵珠至宝，还得随时防备他人。
萧子暮将他带回云见山，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沉迷修炼的修士。
蓝若湮一人抗下所有，背负太多，也太久。
一百多年的灵魂，跟风一样，居无定所。
直到结识黎锦，它才慢慢找到共鸣，于是就尝到甜头一般，想赖在那不走。
既然如此，他想要独属于自己的温暖，像日灵珠一样日月相伴，不过分吧。
并且，蓝若湮虽然在看见黎锦流露的无助和绝望时，感叹过普通人的脆弱。
可是黎锦偶尔表现出来的坚韧和不屈又让他惊喜。
他觉得这个少年不该承受这么多苦难，他那么善良，那么努力活着。
哪怕蓝若湮一开始接近黎锦，有别的目的。
黎锦自然不知道蓝若湮心里百转千回，只以为对方说的那个人是江皓昇，点头勉强道，“算，人间难得有情人，师尊喜欢，让他只属于你又有什么错呢？”
蓝若湮蹙眉，突然一脸认真，问道：“如果是你，也会这么做吗？”
嗯？什么他会怎么做？
黎锦脑子一时不够用，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时，一米外的蓝若湮身形瞬移，来到黎锦面前，修长莹润的手指抬起黎锦的下巴。
黎锦一愣，就先看到另他呼吸一滞的光景，对方的脸赛过煮熟的鸡蛋，连毛孔都没有。
人突然凑这么近，黎锦有些不自在，奈何下巴被对方固定住，香味扑鼻，让人心猿意马。
蓝若湮不满他在状况外，追问，“黎锦，你也觉得，如果一个人看上谁，就应该让对方独属于自己吗？”
黎锦瞄了眼蓝若湮，对方神色认真，不像开玩笑
他觉得很无奈，当一个炮灰，还要教主角追人？
但如果对方是江皓昇——黎锦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狡黠。
江皓昇，可别怪他啊，他这也是在为人谋福利。
呵呵。
黎锦心里的恶魔顶着尖尖角，笑得张扬又邪恶。
不就是让恋人只属于自己一个吗？
他一下子能想到十几种办法，什么脚上套锁链，什么故意使计让对方圈子里只剩自己。
咳咳，差点变成限制级画风。
黎锦额头冒汗，有些羞耻。
远处的江皓昇背后突如其来的凉意，目露疑惑，瞄了好几眼后方，发现什么也没有。
蓝若湮也不好受，他觉得黎锦的笑有点古怪，眯着眼，有逼问的架势，“你这是什么表情？想什么呢？”
黎锦回神，连忙摇头，却发现动不了，只好老实道，“师尊，我在想所谓的所让对方独属于自己的手段。”
太难为情了，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聊强取豪夺的戏码。
黎锦用余光注意周围，幸好这边一个人都没有。
江皓昇还在别处转悠。
“黎锦。”蓝若湮摇摇头，轻轻用力，“不，我是说你今天不对劲。从到湮月阁开始，你就神思不属。”
蓝若湮进一步质问，这人肯定不止想家那么简单。
“师尊，我……我今天只是思乡，你先放开，大庭广众之下呢。”
黎锦有些慌乱，完了又苦笑，有事也不能对你说。
你还是好好找个人“嫁”了吧。
就当是完成我在这个世界的愿望。
眼看黎锦还是有所隐瞒，蓝若湮眼底风暴凝聚，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黎锦干脆将声音稍微拔高，“师尊，好吧，我就是关心师尊。而且，我承认我很赞同你说的，让喜欢的人变成自己的专属，这总可以了吧！”
蓝若湮的手蓦地放松，黎锦轻轻一拉，就把蓝若湮的手拽下来。
蓝若湮任由他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黎锦。
眼底的阴霾散去，一时晦明变化，似犹豫又似挣扎。
看得黎锦的心脏揪紧，歪歪脑袋。
“师尊。”
蓝若湮低头看了一眼。
黎锦突然发现自己还握着对方的手，连忙放开。
这个动作却惹得对方抿唇，瞥向别处，眼尾藏着几分阴郁。
头疼，师尊心情不痛快。
为什么？
不等他细想，耳边响起蓝若湮的声音，悠远，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黎锦，你真的赞同吗？哪怕要求他抛弃一切，永远相伴左右？”
“嗯，赞同。”语气笃定。
反正这个人是作者安排的道侣，不相伴左右，怎么能称作道侣呢？
不过，师尊没必要操心这个，喜欢他的人可以绕飘渺宗好几圈。
如果真的在一起，谁不会死心塌地呢？
想到这，黎锦轻笑，“师尊，如果是你，根本就不用你为难，对方自然会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
少年的眉毛挑得高高的，自信和张扬写在脸上。
“是吗？那……”你呢？
话卡在那，蓝若湮的指甲又暗暗陷入掌心。
“那怎么样？”黎锦好奇追问，眼神清澈如水。
得到的却是摇头的回应，和一句简短的话，“没有什么，现在还太早。”
“早？”黎锦抬头看看天，眼里划过一丝疑惑，“现在不早了啊。”
“……”这蠢笨的模样，让气氛一下子垮掉，蓝若湮一噎，顿觉无奈。
江皓昇不知从哪个地方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岸边面对面站着两个身材高挑的人，相隔很近。
湖水倒映着一蓝一白的身影，远看显得特别亲密。
天空湛蓝，白云悠哉，假山绿树，相映成趣，却都不及这两道身影搭配和谐。
待蓝若湮再次掐诀，神色已经恢复淡定。
黎锦三人来到台阶前。
台阶两边爬满青苔，颜色不再单调。
斑驳的绿色成了花纹，趣味良多。
台阶不长，拾级而上，掠过古树枝桠，很快来到寺庙门口。
正门匾额高端大气，藏青为底，烫金为字，书写着“藏宝阁”三个大字。
不愧是寺院，墙壁花纹繁多，色彩环绕。
诵经声庄严神圣，洗涤心灵。
这里面宝贝肯定很多。
黎锦羡慕，前世疯狂打工赚米的人露出歆羡的表情。
江皓昇和蓝蓝若湮倒显得淡定很多。
尤其是江皓昇，有些心不在焉。
蓝若湮指着几个地方道，“这些都是宗门重地，没有掌门允许，不可以进去。”
黎锦和江皓昇立刻点点头，神情严肃。
蓝若湮扫了眼黎锦，对方意犹未尽。
思索了下，他掐诀，变出灵力球，把三人包裹，带上半空。
狭小的空间里，黎锦脚底是透明的。
上升时，江皓昇连忙稳住身形。
而黎锦这边则东倒西歪。
“啊！”他惊呼。
蓝若湮及时伸手扶住他，“别怕。”语气安抚。
黎锦投去感激的目光，蓝若湮瞥他一眼。
这感觉太刺激，就像坐氢气球
好奇心使然，黎锦轻轻触摸灵力球薄膜。
薄膜回应似的，泛起阵阵涟漪，煞是好看。
黎锦的嘴巴不由张大，一脸惊讶，惹来另外两人侧目。
浮空的视觉开阔，云见山一览无余。
主峰左侧分别是丹、符、剑、器阁，各占一峰。
悬浮在体型庞大的主峰附近。
丹药阁附近还有三座小峰，上面既有参天大树，也有纤弱的小草。
纵览各个峰，这座峰显得更加生气勃勃。
这是灵药园。
灵药园下方，几个修士穿梭于竹林，还有人挑水，往灵药园或灵兽园那边去。
“那是杂役圆，连接灵药园和灵兽园。”蓝若湮提醒。
黎锦眺望主峰右侧的湮月阁，夕阳下，湮月阁反射金光。
“师尊，那是什么？”江皓昇指向一处。
那处散发七彩流光，远远就感觉到精力充沛。
奇特的符文隐现。
“那是宗门大阵，是你们的师尊设置的。”
蓝若湮没有详细解说。
抬头看看天边，夕阳快掉下山头。
另外两人也注意到。
“师尊，我们要回去了吗？”黎锦问。
“嗯，天快黑了，玩太久你……你们乏了。”
灵力球飘到广场边，落地就消散。
广场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快到饭点了。”蓝若湮扫了一眼广场，眼神平静。
夕阳下，他的唇瓣泛着淡淡的金，脸庞如雕塑。
黎锦偷偷欣赏一会，又看向江皓昇，发现对方的脸不知何时爬满红晕。
嗯？
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黎锦知道，对方可能是春心萌动。
想当然的同时，又有些不舒服。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
他时刻提醒自己，人家是官配，这一切都是正常的，要早点习惯。
黎锦没有发现，蓝若湮扭头，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咳。”黎锦和江皓昇都回过神，看向声音来源。
蓝若湮不想多说，提醒他俩，“时候不早，回去好好休息。”
“是，师尊。”江皓昇回答，声音扭捏。
蓝若湮丝毫没注意。
黎锦若有所思地扫了江皓昇一眼，才回答，“好的，师尊。”
蓝若湮点点头，右手掐诀，身影消失。
黎锦和江皓昇两人对着虚空发了会呆，不知谁先回神，又暗自懊恼。
江皓昇收敛表情，语气艳羡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师尊这样，飞天遁地，还会瞬移。”
黎锦斜斜地睇他一眼，心道，快了，你的高光时刻在后面。
等等。
这不是另一条大腿吗？
他赶紧又换上一副笑脸，“学得会，以师兄你的聪明才智，没有学不会的东西。”
语气笃定，接着又补充，“师尊说你天资上佳，学东西很快，等你学会了，可不要忘了带带师弟我。”
听到黎锦这话，江皓昇大大方方地搭上黎锦的肩膀，笑意掩不住。
“当然啦，以后我罩着你。走喽，回去”
夕阳下，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
就像他们的人生，不出意外，也会很长很长。
黎锦跟上江皓昇的步伐，却想起那股淡淡的檀木香。
师尊他现在又一个人待在湮月阁吗？
没事，很快他就会有伴了。
我会帮你看好姐夫的。
黎锦悄悄瞅了眼侃侃而谈的江皓昇，暗下决心。
月亮刚从山丘往上攀爬一会，黎锦已洗漱完，换好一身雪白亵衣躺在床上。及肩乌发散落，更衬得肌肤胜雪。
他朝房门的方向多看了几眼，之前蓝若湮好像会趁着夜色来看他。
不知今晚会不会来。
说时迟，那时快，空气中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在等我吗，黎锦？”
话音刚落，床头银光环绕的地方出现蓝若湮的身影。
对方衣袂无风自动，一头长发飘落在胸前，檀木香冲淡桂花香味。
真的来了！
黎锦赶紧坐起身，乖乖喊道，“师尊。”
看蓝若湮还站着，他往里挪挪位置，“师尊请坐。”
蓝若湮顺势坐下。
房间静悄悄，油灯灯芯发出“哔啵”的声音。
“师尊，这么晚，又来查宿……咳，查寝？”黎锦差点要说查宿舍。
蓝若湮瞥他一眼，凉凉道，“查寝？这事不是有人做吗？我看起来那么闲？”
“那，师尊来干嘛……”黎锦往蓝若湮身边凑了凑。
蓝若湮敛眸，掩饰眼底的波澜。
他也不知道为何，傍晚开始在贵妃榻上看着《道德经》，想到今天和黎锦在湖边的一幕还有对话，突然就看不下书。
想着无聊，就出去走走，谁知，走来走去，走到黎锦厢房门口。
本来想看一眼就走，又觉得反正来都来了，黎锦也没睡，他干脆催动灵力进来。
“师尊。”黎锦的声音夹着疑惑。
蓝若湮蓦地回神，搪塞道，“今天逛得开心吗？”
“……”？
就为了问这个？
飘渺宗长老那么悠闲的吗？
蓝若湮仿佛知道黎锦心里所想，睨他一眼。
黎锦回神，连忙道，“开心，师尊，你下次还带我兜风吗？”
“兜风？”蓝若湮疑惑地看向黎锦。
“呃…就是带我们去玩。”
蓝若湮点头，又狐疑道，“你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词？”
“呃，是从一些民间找来的书里看到的。师尊，你觉得江皓昇怎么样？”黎锦胡诌，又快速找了个话题。
蓝若湮本来还好奇黎锦看的什么书，听到后半句，神情显而易见的呆滞。
眸色一凝，问，“什么怎么样？”
语气像含着冰碴，连呼出的气息都冷冰冰的。
看着这样的蓝若湮，黎锦呼吸一滞，被吓得定住。
蓝若湮白皙的手揪着床单，青筋暴露。
他移开视线，默念清心口诀，良久才看着别处道，“黎锦，他是你师兄。”
意思是他只把江皓昇当成普通弟子看待。
黎锦眨眨眼。
内心反驳，他是你的徒弟，将来就也是你的道侣。
但是现在说这个，师尊好像有些排斥，今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黎锦眼神疑惑，不断往蓝若湮身上瞄。
蓝若湮无奈，轻轻叹气，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
他要耐心等待，现在的黎锦什么都不懂。
蓝若湮瞅了眼黎锦苍白的脸，眉眼有些纠结。
他不知想到什么，放松语气，“黎锦，你以后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
黎锦本来还在发愣。
听见蓝若湮的话，神情转为认真，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蓝若湮的手抚上黎锦的侧脸，语气郑重，接着道，“所以，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
黎锦眼睛蓦然瞪大，胸口的起伏逐渐明显。
蓝若湮要当他的家人？
不是他单方面把对方当成家人，而是对方亲口盖章的。
所以来找我是为了安慰我吗？
蓝若湮，你真是个暖男，对我可真贴心。
一股暖流流过胸口。
黎锦眼眶濡湿，他点点头，终于回应，声音有些嘶哑，“嗯，我把师尊当成家人。”
蓝若湮的指腹轻抚对方通红的眼尾，轻声安抚，“别哭。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受了委屈，都可以跟师尊说，师尊护你周全。 ”
平时黎锦将心事藏在心底，坚强地承受压力。
现在有人关心，黎锦胸口酸胀难忍。
脑子有根线突然崩断，眼泪终于决堤。
蓝若湮的手指下意识划拉几下，却止不住黎锦的眼泪。
身体一僵，眼里掠过些许不知所措。
他把人搂进怀里，暗自懊恼，看着黎锦的侧脸，带着歉意道，“黎锦，是为师的错，不该又去揭你的伤疤，别哭了。”
黎锦咬住下唇，生怕泄露一丝啜泣声，听到他这么说，摇头嗫嚅道，“不怪师尊。”
从对方怀里坐起的少年，脸上泪痕已被自己胡乱擦干，抬头看到对方胸前的泪渍，有些窘迫。
蓝若湮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瞄了一眼，云淡风轻道，“无碍，很快就干了。”
蓝若湮总是那么善解人意，黎锦想着，放松下来。
乌黑的头发垂落，散在脸颊两侧，遮住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大半张脸。
平日里灵动中夹着几缕警觉的眼神，染上一层红晕，显得有些艳丽。
黎锦嫣然一笑，周身的气质更加柔和。
连带着蓝若湮也被传染，静静看着黎锦，眸光浮现一层清波。
“黎锦，还记得海角秘境里的那头鹿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头有点洁癖，又知恩图报的鹿，黎锦怎么都不会忘记。
于是，他回答：“师尊我记得它，它怎么了吗？”
“待会你就知道了。”
眼前一暗，蓝若湮的掌心已经覆上来，伴随一道让人心安的声音，“黎锦，闭上眼睛。”
他连忙照做，长长的睫毛跟刷子似的刷着手心，明显听对方的闷哼。
黎锦暗笑，连忙把眼睛闭上，不再眨来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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