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高挂,两侧林荫茂盛。
为首之人缓缓抬起右手,整个队伍得到了指令,全都停了下来。
一只莹白的手掀开车帘,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和骨节分明的手指,那只手还握着团扇。
谢危天色已晚,今夜便在此休息。
有人从林中捡了些柴火,星星点点的火苗在林中燃起,升起的火苗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沈簪衣在谢危的旁边坐下。
她看着他的脸,心中的那股躁动安定下来。
沈簪衣京中的事你放的下吗?
谢危我已有安排。
被她看的久了,谢危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间,谢危猝不及防跌入那双眼睛,黑白分明而眼尾上挑,纵使向下看人时,也带着几分柔情。
无端地,他想起了那日和吕显的谈话。
“你既想让燕侯起复,倒不如在路中杀了姜雪惠,再伪装成大月人。”
“这姜雪惠虽不为圣上亲妹妹,但大月杀了她便相当于踩了大乾的脸面,彼时两方战事必起,燕侯便能从璜州重返朝廷。”
可是他不愿,她就算死也得死在自己手里,但是沈簪衣死了,他的人生仿佛也就没了乐趣。
谢危吕显会在京中照看的,有他在出不了大事。
与天子相比,谢危才更像那个执棋的人,她轻声问道:“还有多长时间到草原呢?”
谢危抿唇沉默不语,没有给她答案。
好半晌,沈簪衣才听见他有些清冷的声音。
谢危和我走,我帮你逃。
沈簪衣诧异地抬起眼眸,她提起繁复的红裙嫁衣,离他更近了几分,鬓间步摇声声作响。
沈簪衣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她余光中瞥见了角落里的兴武卫,那是薛姝派来的人,专门防止她逃跑的兴武卫。
可谢危却不在乎这些,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沈簪衣我逃不掉的,况且我若逃离了这里,大月便占据了理由,届时我便是全大乾的罪人。
沈簪衣声音轻柔,仿佛即将消逝的烟一般。
原身姜雪惠有着一张柔媚的脸庞,此刻在月光下更显的破碎。
谢危那你可知你面临的是何境地?
沈簪衣的话被他打断,谢危模糊的身影在此刻却显得有几分狰狞,一双清冷的男子远山长眸里还带着愠色。
谢危古往今来,和亲公主哪一个有好下场,哪一个不是辗转几代可汗?这是你救沈芷衣的理由,但不是你自掘坟墓的理由。
谢危的话,无疑让她心头一滞。
是,她是要救沈芷衣,可没想过要把自己搭进去,箭在弦上,如何逃离?
谢危你可知你为何成不了大事?
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带着审视,无端地让她慌了心神。
这样的谢危,仿佛能看穿人心中的所思所想,沈簪衣的脊背爬上一股寒意,便又听他继续说道。
谢危因为你的心中装了太多事情。
沈簪衣喉咙发紧,垂在两侧的手悄然握紧。
沈簪衣可如今的沈氏江山早已大厦将倾,我能护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