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府中事务繁多,杨盈起身向地龙旁靠了靠,这北国气候当真是变换无常,本以为到了年关天气慢慢回暖,可谁知四日前竟下了场大雪。李同光一月前带人去北地巡查,前些日子信中说已返回安都,可如今大雪封路,怕是又要拖上几日。杨盈将整理好的名册,礼单交给下人,重要的几家又反复叮嘱了几句。
“杨盈,出事了。”初月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
“前线密报,李同光一行人行至肃宁突遇雪崩,下落不明。”
初月话音刚落,六道堂密报送至庆国公府,信上内容与初月所说无二。
“如今失踪几日?”
“已有两日,肃宁地势复杂,只怕……凶多吉少。”初月言语直接,未加隐瞒。
杨盈一时未站稳,向后踉跄几步,若不是纸鸢扶着她,恐怕要向后栽了去。
初月见她一时难以接受,安慰道“你别急,我马上派人再去寻他。”说着便向外走去。
杨盈拉住她:“李同光生死未卜,你我既已知晓,不出几个时辰,朝中也会有人知晓,或许……有人已经知晓,沙西部的人不能离开安都。”
话音刚落,下人递来密信:“沙中沙东两部已秘密召集精锐。”
果然不出杨盈所料:“初月你拿着李同光的腰牌去找朱衣卫指挥使,让他带200人马上出城前去肃宁再寻李同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杨盈颤抖的说出最后几个字。
肃宁地势复杂,如今又遇雪崩,寻常士兵去寻只会拖慢脚程,她必须要赶在沙中沙东部之前找到李同光。
“好,我马上就去。”
初月离去后,杨盈喊来府中可靠下人:“马上通知羽林军赵将军,入夜后即刻带兵入午门,动静要小,动作要快,若有阻拦,就地格杀。”
“纸鸢,备车,我要马上进宫。”此时她不得不做最坏打算。
下人皆领命离去。
杨盈又给六道堂安都分部,金媚娘传了书信,让他们也即刻启程前往肃宁再寻李同光。
一应交代完毕,她双手合十站于窗前望向远方: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等着你。
杨盈出发时已是日暮时分,她在马车内静静的听着外面长街上的声音,小贩的叫卖声,杂耍的喝彩声,偶尔也传来几声少女俏皮的打趣声,杨盈也不由得跟着那打趣声弯了弯嘴角,她不由的想起李同光说唯愿海晏河清。
昭华殿内,初太后正在焦急的来回踱步,见杨盈进来,她顾不得仪态匆忙跑过来:“信中所说可属实?”
杨盈点点头,初太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珍珠似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到地上:“同光……”
“太后娘娘,收起你的眼泪,此时还不是哭的时候”。杨盈不得不打断她。
“李同光遇险,拒密报沙中沙东两部已召集精锐,不出多久他们便会直奔安都。”
闻言,初太后脸色骤变,“他们竟动作这样快!”
“我已让羽林军入午门于朝阳殿前待命。”
“马上将陛下抱至昭华殿。”初太后情绪渐稳。
宫女将小皇帝抱到昭华殿重新安置好,杨盈看了看寝被中的小人儿,睡得极沉,他怕是还不懂如今的处境。
“还请太后娘娘即刻密传口谕,就说陛下突发高热,请张尚书、李太傅、御史大夫等文官进宫侍疾。张将军、林将军及其副将前去初国公府待命。”
谋权篡位最怕名不正言不顺,李同光曾与她提过,武将金戈铁马不惧强敌,却最怕朝堂上迂腐刻板的言官,若是被他们参上一本当真晦气。是以文臣在御前,即便真有逼宫那一时,他们也要掂量掂量。至于武将,多出自李同光麾下,他们在外,与初月也有个照应。
如今已是亥时,城内各家商户均已闭门,想来是快到年关,各家门户前都挂着几顶红灯笼,只一户门前在风中摇曳的两只陈旧的白灯笼显得格外突兀,张瘸子手中扎的纸人已初具雏形,他手脚不方便,做起活来比旁人要慢许多,如今已晚,便想着明日再将剩下的部分做完,他刚要关上店门,却见一队人身披铠甲打马匆匆走过,大部队紧随其后,他不禁多看了两眼,眼见是向皇城而去,又坐了回去将手中的纸人扎完。
“太后娘娘,赵将军已侯在午门,请娘娘,夫人放心。”下人来报。
初太后点点头,“带夫人先去偏殿休息。”
见一应安排妥当,杨盈稍稍放心,随着宫女去了偏殿。宫女退下后,纸鸢问道“太后娘娘怎么如此信任夫人?”
杨盈拍了拍她的手“如今局势,她很清楚,与咱们是拴在一个绳子上的”。
第二日,昭华殿内。
“同光可有消息?”晚膳是杨盈与初太后一同用的。
杨盈摇摇头,她未收到任何消息。
初太后叹了口气。
“太后娘娘,羽林军赵将军求见。”
“快请”
“末将参见太后娘娘,夫人。”
“免礼”初太后微微抬手。
“前线来报,沙中部大军已到安都城外,云国公称庆国公生死未卜,担心有人扰乱朝堂,要带兵驻守安都。”
“放肆”初太后拍桌而起。
沙中部已到,若不是沙东部离安都较远,也遇大雪封路,如今怕是也快到了。
“赵将军,以你之见,若集合羽林军、沙西部大军、余下的青衣卫能否与沙中沙东两军一较呢?”杨盈看向赵毅。
她见赵毅欲言又止,“但说无妨。”
“末将以为羽林军多弓箭手、守城尚可,不能强攻,三年前北磐一战青衣卫、沙西部已受重创,这三年虽有缓和,却也不敌从前。而沙中、沙东两部却一直韬光养晦,兵强马壮,只攻一部尚可,若是两部联合……”赵毅没再说下去。
“即便侥幸得胜,也元气大伤,褚国虎式眈眈,绝不能给其可乘之机”。杨盈顺着他的话说道。
“夫人所言极是。”
“眼下绝不能让沙中沙东两部联合。”初太后重新坐回椅子上。
杨盈思索片刻:“娘娘,不若以为防沙东部为由拉拢沙中部,让初月放云国公入安都城内,事出紧急,恐怕这两部还未来得及狼狈为奸,皇城之内,有青衣卫和羽林军在,他一时也做不了什么。若是等到沙东部也到,两部强攻安都城门,初月也是抵挡不住。”
“末将认为此法尚可。”
“好”
初太后手书一封,加盖金印,派人送至初月手中。
初月拿到信后,反复确认才打开城门。
沙中部大军进城后,初太后于朝阳殿召见云国公。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国公快快请起。”初太后双手虚扶一把。
“如今庆国公下落不明,毕下尚且年幼,哥哥在时与国公交好,又常赞国公是忠肝义胆之人,是以本宫才放心让初月打开城门。”
“多谢娘娘信任,说来初兄已故去三年,臣也时常念起与初兄畅饮之时。”云国公边说边叹息,见初太后面露悲色,拱手道“微臣有罪,惹娘娘伤怀。”
初太后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庆国公若是能回来最好,可若回不来,今后朝中之事还要多多仰仗国公”。
“微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云国公走后,杨盈从侧门而入。
初太后起身,走至她身侧:“这个法子拖不了多久”。
“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拖一时是一时。”杨盈仍然没有收到有关李同光的任何消息,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就在朱衣卫去寻李同光的第五日,赵毅匆匆来报:“夫人,朱衣卫指挥使密报,国公……找到了。”
“在哪儿?”杨盈急忙从赵毅手中夺过密信,却见上面写着:
国公已去
遗体我等速速运回
望夫人节哀!
(不是be 此事毕,阿盈和李同光会有小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