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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三在沙发上坐得笔直,指尖把曹严华刚塞给他的烟捻得粉碎。消毒水的味道还残留在衣领上,后脑勺磕在墙角的钝痛一阵阵往上涌,却抵不过心里那点恐慌。
·一万三·“她会不会……”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发紧。
·一万三·“直接把我赶回去吧?”
曹严华刚要接话,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拍了拍一万三的肩膀。
·曹严华·“兄弟我先撤,你自求多福。”
话音未落,人已经溜到门口,还不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万三急促的呼吸声。蚀荩站在楼梯口没动,她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视线落在他后脑勺上,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一万三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茶几上,发出"咚"的闷响。他却顾不上疼,低着头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一万三·“我……”
·蚀荩·“娉婷已经送往医院了。”
蚀荩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蚀荩·“罗韧和木代都伤口也包扎好了。”
一万三的脸"唰"地白了。没想到自己“救”一个人,居然能让这么多人受伤,自己被撞晕了,曹严华被勒脖子了,罗韧被抓伤了,木代脸被割伤了,还有蚀荩都胳膊上面也满是淤青。
·一万三·“我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发颤,指尖抠着沙发扶手。
·一万三·“我当时询问了她的,她说她自己不是罗韧的妹妹,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她撞晕了。”
·一万三·“以为她只是被罗韧囚禁起来的少女……”
一万三的声音越来越小,手也不自觉的缩紧。
·蚀荩·“以为?”
蚀荩往前走了两步,语气终于带了点火星。
·蚀荩·“如果我们当时没有赶来,曹严华可能当场就被勒死了。”
·蚀荩·“没有人拦住娉婷的话,可能她现在已经出去杀人了,你知道娉婷的情况吗?就跑去救她。”
·蚀荩·“如果我们真的都不在的话,你可能也死在了娉婷的手上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一万三的头埋得更低,后颈绷得像根快要断裂的弦。他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肯定是满眼失望,像看一个扶不起的废物。
蚀荩看着他这副样子,到了嘴边的狠话突然哽住了。
明明是该狠狠骂一顿的,可看到他这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模样,那点怒火突然就泄了气,反倒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蚀荩泄气的坐在了沙发上面,抬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脑海里面在想些什么,只是默默的望着,此刻房间里面也是鸦雀无声。
一万三知道自己犯了错,可是当看见蚀荩手臂上的淤青之后,脑子里面全是懊恼,他居然让蚀荩这么爱美的一个女孩,把自己的手臂上生出这样的疤痕。
·蚀荩·“你……”
蚀荩抬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现在这副样子——头发乱糟糟的,眼里的红血丝比她胳膊上的瘀青还触目,像只闯了大祸等着挨打的小狗——那些狠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蚀荩·“帮我处理伤口吧。”
蚀荩还是软了下来,他不忍心看着一万三这样。
一万三愣了愣,抬头时眼里还蒙着层水汽。
·蚀荩·“愣着干嘛,这些伤口还不是因为你!”
蚀荩的语气里面有些娇嗔,还有一点点哭腔。
一万三这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转身去翻药箱,脚步都带着踉跄。蚀荩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疼的胳膊,心里那点没发出来的火,慢慢化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骂不出口,可也没法就这么算了。她看着他捧着药箱回来,手都在抖,忽然觉得这小子,是真该好好长长记性了。
一万三蹲在蚀荩面前,手里的药膏挤得太多,乳白色的膏体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不敢抬头,视线死死盯着她胳膊上那片最深的淤青,喉结滚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一万三·“疼吗?”
蚀荩没吭声,只把胳膊往前送了送。冰凉的药膏触到皮肤时,她下意识缩了下,倒不是疼,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指腹蹭过皮肤时带着颤,像秋风里的落叶。
·一万三·“我轻点。”
一万三的声音更低了,指腹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抹开,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药膏渗进来,带着点烫人的愧疚。
当时他被撞晕前,那会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一万三·“对不起。”
他突然开口,声音闷得像从胸腔里砸出来的。
·一万三·“蚀荩,对不起……”
蚀荩垂眼,看着他发顶乱糟糟的旋儿。这小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跟人打架时抄起板凳就上,此刻却乖得像只被剪了爪子的猫,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原是想等他认错时,狠狠骂他一顿,把那些后怕和火气全倒出来。可真到了这时候,看着他这副样子,那些话却像被泡了水的棉花,沉得吐不出来。
·蚀荩·“罗韧也不怪你,木代也没说什么,你不用这么自责。”
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了些。
一万三的动作顿住了,药膏在皮肤上结成一层膜。
她抽回胳膊,看他还蹲在地上没动,像被钉住了似的,忽然伸手在他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
·蚀荩·“起来吧,蹲在这儿给谁看。”
一万三猛地抬头,眼里还蒙着层水汽,像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
·一万三·“你......你不骂我了?”
·蚀荩·“骂你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干嘛。”
·蚀荩·“走吧,罗韧给我们找了新住处。”
她转身往门口走,到了门边又停下,回头看他还傻愣愣地蹲在原地,眉头轻轻蹙了下。
·蚀荩·“愣着干嘛,跟上啊。”
一万三这才如梦初醒,慌忙爬起来,膝盖磕在茶几上都没顾上揉,几步追上去想扶她,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个做错事被罚站的学生。
蚀荩能感觉到身后那道黏糊糊的视线,心里那点没散的气忽然就淡了。她叹了口气,没回头,只淡淡丢了句。
·蚀荩·“下次再犯这种错......”
顿了顿,她补充道。
·蚀荩·“我打断你的腿。”
身后的人没吭声,却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点哽咽的"嗯"。蚀荩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脚步却没停,只是走得慢了些,刚好能让身后那个慌慌张张的影子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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