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的药香袅袅氤氲开,让床头周围笼罩起微苦的药香。
刘惔的脸色愈发没有血色,眉头紧蹙,手无意识地压着自己的前胸。
我轻轻掰开他的嘴,灌了一勺汤药下去。
刘惔咳咳!
刘惔(呛醒)殿下……?

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了半天又倒回枕头上,似乎光定睛看清我就耗费了平生所有力气一般。
我刘师傅终于醒了。
刘惔微臣……无……
我无事怎么忽然晕厥了呢?(笑眯眯,喂了一勺汤药到唇边)
刘惔岂敢劳烦殿下……
刘惔(说是这么说,但是接受喂药)
刘惔微臣身患心疾,若是……疲惫,或是……心绪波动……便会……唔……(忽然又捂着胸口,单手撑着身子,身形摇晃……)
我去黄壶署……
刘惔不必……只是忽然的一阵绞痛,已经无事了……
刘惔打扰了殿下与谢大人相谈,请殿下治罪……
我(苦笑一下)一个没有父亲庇护的女儿,谁会和我说什么庄重的事呢?
我不过是消遣闲谈而已。
刘惔能闲谈的……必是谈得来的人……
刘惔总好过……与殿下说不了两句话,就……咳咳咳……咳个不停……咳咳咳……
我有些话,无需多言;有些事,心照不宣。
刘惔心照不宣……
刘惔昨夜殿下……也是为了替谢大人解围吧?
刘惔,你是懂怎么让人愧疚的……
而且不是说了“心照不宣”吗……
我(支支吾吾)主要是为了舅父,当然也有一点点原因是谢尚,不过主要还是舅父。
刘惔殿下不必和微臣解释的,心照不宣就好……
我(无话可说,沉默喂药)
刘惔(沉默吃药)
尴尬的时间终于结束了,我打算找个体面的理由赶紧离开。
刘惔我……是不是惹殿下不悦了?
我(敷衍笑笑)没有这回事。
我刘大人吃过朝食了吗?
刘惔(轻轻点了点头)
刘惔若不进食就服药,会胃痛……
我那本宫不打扰刘大人休息了。
刘惔(垂下眼帘,眼神黯淡了)
刘惔恭送长公主殿下。
我出去,用刘惔能听见的声音吩咐宫人好生伺候刘惔,用贵宾规格。
可能是为了回应我,一阵不大不小的咳嗽声从窗口传来。
刘惔肯定就趴在窗边“听墙角”,不过都说了“心照不宣”了,我就假装不知,暂且先去式干殿看看。
小皇帝静悄悄这么久了,恐怕在作什么我想象不到的妖,特别是在德高望重的中书令的看护下……
出乎意料,小皇帝居然在安安静静地练画,只是脸上袖上沾了些许水彩。环顾四周,原来是我的舅父大人不在,没人带小皇帝作妖。
我陛下在画什么?
司马衍刘师傅给我……给朕出了一题,要朕在白纸上画雪。
我哦?陛下打算这么画?
司马衍阿衍想要用墨汁把纸涂黑,然后用洒金画出“金雪”。
呃……好富贵的雪啊……
不过小孩子的想象力真是独特,虽然不食人间烟火,但可爱。
我舅父怎么没有陪着你?
司马衍有个人来给舅父送了一个口信,舅父脸色大变,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口信?
司马衍好像是什么盆,什么北墙的。
我北墙?盆?
我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小皇帝说的可能是北羌王盆句除。
司马衍唔……怎么这样啊……(委屈屈)
我低头一看,墨洇透了画纸,轻轻一提起来,纸就破了一个洞,漏出了下面的纸。
司马衍X﹏X呜呜
我(温柔地蹲下身去帮小皇帝揭开画纸)
我陛下看啊,这不是雪吗?
“墨纸”下面地那张纸被洇下来墨晕染了片片墨色,反而衬托着没有被晕染的地方更加洁白,如同胡乱飞舞的大雪。
司马衍哇!是雪!是雪!
司马衍我要拿去给刘师傅看!(高兴地举着画纸跑起来)
我(赶紧在背后嘱咐)刘师傅在养病,你不要吵吵嚷嚷!若是刘师傅在睡万不可吵醒他……
小皇帝一蹦一跳地去找他的师父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有些想念我的师尊。
三年来,师尊杳无音信。
师叔偶尔回来,也鲜有师尊的消息。
我师尊……
案上的纸忽然无风自动起来,悠悠浮起又飘飘荡荡地落回几案上。
上面有字,是师尊的笔迹!
嵇康豫州,安康,勿念。
我(立刻在纸上写)师尊?
嵇康(字迹浮现)是予。
我(写字)我很想念师尊。
嵇康(字迹浮现)不必想念,天地万物皆是予。
我(难过)(写字)师尊一点也不想念合华!
我的字被修改了,“一点”和“不”的位置变成了空白,“!”也被抹去了。
我嘻嘻~师尊想念我,尊嘟假嘟?
师尊没有再回答我,倒是舅父小跑着进来。
庾亮哎呀呀呀呀,我的小姑奶奶!这可是帝王御案,这叫言官看见了非要参你有“不臣之心”!
我(不情不愿爬起来)哪有这么严重?
庾亮(忽然提高了音量,语气带着威胁,但又带着一丝恐惧)等到严重了就来不及了!
庾亮天子式微,若王导之流真以此为难陛下,他怎么办?若是不护着你,你是他的亲姐姐,天下人都要戳他脊梁骨;若是护着你,他一个垂髫小儿能有什么办法?与那王导硬碰硬吗?
舅父第一次这么焦急这么严肃,音量提高把我吓了一跳。
我(乖乖站起来)
庾亮(态度软化)以后别大意,如此局势之下,不容你们母子一丝行差踏错……
我那是我亲弟弟……
庾亮(无奈)不听舅舅言,吃亏在眼前!我是你亲舅舅,我比谁都想你们娘仨过得好!
我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庾亮(叹息一声)
我刚才陛下说起北羌王盆句除,方才吃朝食时母亲好像也说起这个人,他是谁啊?
庾亮前几日,石勒的赵国遣使团来吊唁先帝,为首的正是这个盆句除。本来以为只是正常的外交事宜,没想到有天晚上,盆句除避开所有人,穿着内侍的衣饰,秘密来见我。
我这?这岂不是与礼不合?
庾亮与礼不合还是其次,最骇人的是,他说了大逆不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