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回来

天光已大亮，嬴政眼神惺忪，昨晚女孩睡觉的地方已经空了。

她走了吗？是因为昨晚他说的话么？

果然，谁都不愿意带着一个麻烦。

他似是了然地起身，毁掉脚印，除去任何能表明这里有人待过的痕迹，谨慎冷静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

灌木丛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嬴政戒备起来 ，森林深处是猛兽横行的地方，嬴政从袖内掏出一把驽，小巧的漂亮的，杀器。驽身虽然是木做的，可驽箭却是金属制的，威力巨大。方圆百米，他不会有失手的可能。

他嘴角擒着不易察觉的笑，赵军先前关押了他很长时间，只能藏着驽，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玩玩了。

他将弩张弦，对准左前方的灌木丛。

“公子政，你在这啊，”崔照眠掰开成成簇的灌木丛，走了出来。

嬴政的手已经在放弦了，千钧一发之际，他赶紧将驽头调后，金属箭头贯穿了几十米外的矮树干。

差一点，差一点向他走近的女孩要死于他箭下。

他不动声色的将别在身后的驽人扔进身后灌木丛里，快跑上前道:“你回来啦。”尾调都是扬的，而且他用的是“回来”，好像她就应该回来，陪他在一块。他疑惑自己毫无意识的对一个陌生女孩如此倚赖 。

他是不是应该问她为什么回来。毕竟他昨晚还在劝她不想被牵连就早点离开。

崔照眠完全没留意他的用词，只是走近他，她双手抱着围成漏斗状大荷叶，荷叶里盛水，游着两条鱼，因为水有些浅，鱼在里面乱蹦。笑着解释说:“昨晚到现在，我一口饭都没进。早上被饿醒，我就去找吃的了。”

“我回来，你很惊讶吗？我刚才一叫你，你就一副受惊了的样子。”她将荷叶放置好，随口一问。

嬴政拭去额头的虛汗，心虚道:“刚才你没出声，我还以为是捕食的野兽。”

后面的内容他没说，野兽他并不放在眼里，可驽剑对准的是她，才会被吓到。

崔照眠了然又有些好笑:“见我杀人你眼睛都没眨，你怕这个？”

赢政点点头:“嗯，我怕。”

崔照眠突然将嬴政拉向自己，歪头靠近嬴政的脖颈，“可是以后，会有很多像这样‘野兽’。”她压住他的肩膀，嘴佯作野兽撕咬猎物的样子，“咔，像这样咬断你的喉管。”

少女的嘴只离他颈侧分毫之距，嬴政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温热的气息，他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起来，一时竟忘了呼吸。赵国人对他恨之入骨，除了母亲，第一次有人离他这样近，还是个女孩。

崔照眠松开按住他肩膀的手，直起身离开他:“我说的不只是野兽，还有人面兽心的人”。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嬴政，明明刚才只是想打趣他，可是她想起史书上嬴政以后作为帝王面对的桩桩件件的事和形形色色的人，还是忍不住提醒他。

史书上记载嬴政从邯郸回秦国后，和少年好友太子丹反目，被其派来的刺客荆轲刺杀，被仲父压制，弟弟在成蛟叛乱，母亲的背叛。

被抛弃，被背叛，他或许早已漠然了吧。崔照眠想起史书说嬴政终身未曾立后，那身处九五至尊之位的人，权力受天下万民膜拜，会偶感孤寂吗？那样强大的人，可能早已不需要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