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亭提着装有奶茶的袋子，步履平稳地穿过商场熙攘的人流。
他正专注地听着电话那头攸宁软糯的撒娇声：“……哥，下午老地方见！说好了，你要请我喝茉香奶绿，超大杯的哦！”
他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声音是面对家人时才有的温和：“好，知道了。”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前方不远处。
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如常。
只见季修一身休闲装束，站在一家潮牌店门口。
而他身边，紧紧挽着他胳膊的，正是符弈。
符弈今天穿了一件主调白色、蓝色领口的毛衣，搭配深蓝色卷边牛仔裤，露出一小截白色袜子，整个人显得青春洋溢，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正兴奋地东张西望，像只被带出来放风的小鸟。
几乎是同时，季修的目光也捕捉到了莫亭。
那一瞬间，季修眼中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喜，仿佛一夜的烦闷和今早的强颜欢笑都被这道身影骤然驱散。他
甚至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偏偏这时，符弈清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响起，音量不大不小，恰好能飘入几步之遥的莫亭耳中：“哇塞！咻咻你快看！对面那个男生好帅啊！”他晃了晃季修的胳膊，随即又仰起脸，带着独占般的亲昵补充道，“不过嘛……还是我家咻咻最帅！嘿嘿。”
季修身体微僵，迅速低头，几乎是贴着符弈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柔声音快速应了一句什么。
三人的距离在莫亭平稳的步伐中迅速缩短。
莫亭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在季修或符弈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他的视线平静地越过他们，投向远处的虚空，仿佛只是经过了两尊无关紧要的雕塑。
他握着手机，对电话那头温柔地应着“好”，声音清晰而缱绻，与眼前的两人形成了两个完全割裂的世界。
他就这样，神情淡漠，步履从容，毫无阻滞地从季修和符弈身边擦肩而过。
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风中似乎还残留着奶茶淡淡的甜香。
季修的脚步，在莫亭身影掠过的那一刻，彻底钉在了原地。
脸上那为了应付符弈而精心维持的温柔笑意，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死死锁住莫亭挺拔却冷漠决绝的背影，那背影没有丝毫停顿，正汇入远处的人流，越来越模糊。
手机里隐约传来的其他男生的声音和莫亭温柔应诺的“好”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季修的心脏。
“咻咻！你干嘛呀！”符弈不满地用力拽了拽季修的袖子，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声音带着被忽视的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盯着人家看什么看嘛！好丢脸的！”
季修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符弈，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那是我的朋友。”
“朋友？”符弈眨巴着大眼睛，满是疑惑，“那你怎么不去打招呼？”
“……昨天吵架了。”季修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他抬手，习惯性地想去揉符弈的头发，动作却在半途变得有些僵硬。
符弈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把拍开季修的手，语气骄横：“一点也不好！还有，别动我头发！你手脏死了！”
眼看季修没有说什么，他劈手夺过季修另一只手里提着的，装着刚买新衣服的购物袋，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别以为给我买点东西就了不起！我符弈想要什么，你季修就得乖乖给我双手奉上！说难听点，你就是我的一条……”
“够了！”
一声低沉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符弈耳边炸响！
符弈被吼得浑身一颤，后面那个极具侮辱性的字眼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口不择言，竟说出了那样伤人的话。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想找补，想道歉……
然而季修已经打断了他。
季修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他看着符弈，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寒：“好了，符弈。”
他第一次用如此生疏的全名称呼他，“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转向商场入口的方向，语气恢复了某种程式化的冷静：“司机就在外面。我送你过去。”
符弈……他叫我符弈……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符弈所有的气焰和侥幸。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迅速泛红，视线被迅速涌上的泪水模糊。
他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购物袋，亦步亦趋地跟在季修身后，每一步都踩在沉重的后悔上。
昨天才吵过架……明明是他主动示弱，答应带我来买东西，哄我开心的……明明气氛已经好了很多……明明他刚才还那么温柔地跟我说话……我怎么就……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悔恨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脸颊，砸在光滑的地面上。
商场门口，穿着制服的司机早已恭敬等候，见两人出来，立刻躬身问好：“季少爷好，符少爷好。”
季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亲自拉开后座车门，动作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上去吧。”
符弈低着头，飞快地钻进车里，生怕被人看到自己满脸的泪痕。
季修关上车门，隔着车窗对司机沉声嘱咐：“小弈累了，务必把他安全送到家。”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依然在外人面前，周全地维护着符弈那点可怜的、摇摇欲坠的自尊。
车子平稳启动，汇入车流。
符弈蜷缩在后座，抱着那袋用伤人话语换来的“礼物”，无声地抽泣着。
季修那句冰冷的“符弈”和最后那句看似关心、实则划清界限的嘱咐，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他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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