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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了小夭,解树,崔琰三人。
小夭别过头,不忍看见她现在的模样,只能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崔琰心疼的看着解树,手抚在她的脸上,柔声问道:
崔琰“等你好了以后,我便带你四处转转,之前你不是说,想看上元灯节的烟火吗,马上便到了,我带你去,好不好?”
崔琰“还有你说想回到清水镇,过平凡的生活,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我便带你去,我们在那儿生活几年…”
解树的泪水浸满脸颊,她看着面前的人,总觉得自己似乎不认识他了。
她终于打断了他。

解树“我只问你,和我成婚,是你一早就计划好的吗?”
崔琰愣住了,一时间,他看向解树的眼神都有些闪躲,他慢慢松开了解树的手。
解树明白了,她苦笑,心口的疼痛汹涌着,仿佛比她失去孩子流产还要疼。
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崔琰再也拉不住她的手,只能一遍一遍祈求的叫着她的名字:
崔琰“树儿,树儿…”

解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解树“我不想再见到你。”
崔琰还想要去抓她的手,可解树已经扭过了头。
他知道,她恨透了他。
小夭终于说了话,只是,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小夭“若你还想让她不那么痛苦,就离开吧。”
崔琰“树儿,都是我不好…我…我明日再来看你。”
崔琰又看了眼解树,见她还是不愿意回头,他明白了,可是他不知说什么话才好,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
小夭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体情况,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沉浸在悲伤中,可是她终究忍不住,只能抱着解树无力的痛哭。
解树抬头去看小夭,伸手去擦小夭的眼泪。
小夭哽咽着,只能一遍遍忏悔的说着:
小夭“对不起,都怪我,是我来迟了…”
解树抓住了她的手,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解树“不哭了,陪我去外面转转吧,不是还给我买了花生酥糖吗,我还没吃呢…”
小夭“好,好。”
小夭擦干眼泪,扶她起来。
解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已经没有了当初站在戏台上,唱着梨园会时的美丽了。
解树“可以为我上妆吗?”
小夭忍着眼泪,哽咽说道:
小夭“好啊,我给你化。”
小夭拿起桌上的胭脂水粉,细心的为解树化,只是,再红的唇脂,再粉的胭脂,都盖不住她脸上的苍白。
上完妆后,小夭带她来到院中。
她边走边咳,步子仿佛悬空一般,紧锁着眉头,细细的汗珠从额上流下。
只是短短几步,她却十分难熬,小夭抓着她的手,询问:
小夭“还可以吗?”
解树“…嗯。”
院中有一处方榻,榻中间有一张桌子,平时解树会与崔琰坐在那儿度过一下午,解树倚靠在他身上看星星。
小夭扶她坐在榻上,她坐到解树身旁,让解树倚靠到自己身上。
解树抬头望去,只觉得这眼光刺眼。

解树“清河四季如春,今天的阳光也很暖和,可为什么,我觉得好冷…”
小夭听到后,便握住了她的手。
解树的手十分冰凉,小夭却还是紧紧握着,笑着说道:
小夭“我帮你捂暖和。”
解树半闭着眼睛,舒心的躺在小夭的肩上,问道:
解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小夭“当然了,那时候你站在戏台上,边唱边舞,可美了!”
解树努力的回想着那时的自己,眼泪不自觉的下流。
解树“是啊,那时并没有人来,而你,是我唯一的观众,那时你还是一个小医师,我的腕上有伤疤,你便做药膏为我擦拭。”
解树“你说,你想成为一个话本大家,名震大荒,我说,那我就唱你写的戏。”
小夭听到这些话,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开始流。

只可惜,她没能再写出一个新的话本。
日头渐高,当空,西斜,解树的心情一点点黯淡。
小夭低头拿出那些花生酥糖,放在解树嘴边,吸了下鼻子,故作轻松的说道:
小夭“尝一口呗,我可是走了好远的路才买到的。”
解树的嘴唇干裂,她用尽力气张开了嘴,将那酥糖含在嘴巴里。
不知为何,酥糖在她口中慢慢化开,她却尝不出一丝甜味。

解树“我再为你唱一次梨园会吧,以后,若写了好的戏文,别忘了,来念给我听。”
小夭连忙应下。
小夭“好,好。”
解树微微张开嘴,发出细微的声息,唱着那首梨园会。
小夭听着,回忆起了曾经初见她时的样子,解树轻轻一扬衣袖,水眸微微垂下,腰肢轻摆,嘴角微微带起一丝笑,好似满园春色中的一点殷红:

解树“最撩人是经年春色一点,烟波江里是碧玉一泓,断亘画梁芍药儿浅,丝丝柳叶轻垂心似牵呵.…”
她衣袖轻舞,缓缓弯下腰去,轻挽长袖,虽然曲子已尽,余音袅袅。
后来,欢喜戏班的梨园会生意越来越好,场场爆满。
解树水袖如流云舒散,在戏台子上漫漫舞着,脸上的妆上虽浓,反而衬出些艳丽风姿来。
那时清水镇的锦觅便蹲在戏台边上,支着腮瞧着她在灯笼昏黄光晕下的身影,看得微微出神。

如今的解树依旧唱着那个话本,词还是那个词,可小夭却听出了另一出韵味,她唱的真是一个很缠绵的故事,只不过这样的故事结局大多不怎么好。
解树曾是大荒最出名的旦角,一出梨园会名震四方,可在小夭心里,她只是她。
解树“万点飞絮,惹得杨花点点,碧玉玲珑风物妍,出落日头看细雨…”
小夭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只能流着泪听。
解树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再也没有了…
她已经没有了气息…

小夭的头抵着解树的头,一颗眼泪顺着面颊滑下,恰滴落在解树眼角,欲坠未坠,倒好似解树眼中滴下的泪。
她没有勇气低下头去看她,只能紧握着她的双手,失声痛哭。
她再也听不到那个少女站在戏台上唱梨园会的声音。
她就好像睡着了般,静静倚靠在小夭身上。
若有来生,她宁愿,只在欢喜戏班,唱一辈子戏。
尽管台下,只坐着那个鬼精灵怪的少女。
她默默祈愿,愿上天能够听到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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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