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两大袋所谓狗粮，李火旺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他面前的老破小筒子楼显然没有电梯，而他住在13楼

前两天诸葛渊捡了条狗，宝贝的要死，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图新鲜

总之狗每天大鱼大肉，吃的比他这个人还好

里面有他自己作死的缘故一一，熬夜加班差点猝死。如果不是诸葛渊，那天晚上打他电话打一宿没打通后，直接行动力极强，跑他公司去找人。第二天，诸葛渊和李火旺相见，就应该是在社会新闻上

即某男子加班猝死在此，温馨提醒广大民众注意身体……

总而言之，他给自己找了个好男朋友

“李兄，刚刚出院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吃点清淡的吧”

接他出院的时候，诸葛渊的脸被那把写着天生我才的扇子挡住，只留下眼睛

扇子摇着，他十分和蔼的说

李火旺被他那套不常穿的白色广袖迷了心魄，光顾着点头，完全忽略了话语里的深意

于是自此，诸葛渊煮的排骨里没了他的份，全喂给了狗

想到这儿，李火旺痛苦的叹息一生，为他失去的排骨

男色勿人

现在他还要为那条不知道从哪来的狗献上狗粮

悲从中来，李火旺走进筒子楼，纷纷拿出手机，敲出一行字

“那条狗的名字起好了吗？”

他边敲边走，思考片刻，又在后面加了两个表情包

诸葛渊很快回了一条信息

他没来得及看，就听到有人叫了一声

“娃啊，吃了吗？”

癞子头老头蹲在楼梯边，抱着一个韭菜盒子啃，看到李火旺之后，很豪爽的将韭菜盒子掰了一半给他

“吃了”他记得这个老头似乎叫什么羊蛋子，住在一楼地下室，靠捡垃圾为生……但他们明明不是很熟

“可惜了，现在的娃儿啊……”老头看出他的不情愿，把手收回去就随便往袍子上一擦，接着蹲在那里

李火旺摇摇头，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走上二楼

到拐角处，因为强烈的目光，他回过头

老头没有表情的看着他，不再毫无形象的吃，只说了一句话

“娃儿，你着相了”带着绿色菜叶的黄牙在嘴里一张一合，他依稀从口型中看出这几个字

他该不会要发癫吧？李火旺心里想着，脚步加快几分，仔细想想，这个年代不是特殊爱好，一般也没人会穿袍子，这老头看着也不像汉服爱好者

三楼，四楼……他一层一层的数，直到五楼

李火旺被站在门边，好像等了他很久的人吓一跳

“易医生”

“岁岁马上放学了，你不去接她吗？”热心的易医生向他搭话

李火旺怔了一下“淼淼说要带她去乡下玩，她已经去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位没见过几面的易医生存在莫名的敬畏

可能是听说易医生今年又发了几篇论文的缘故

“家里还有人等我”李火旺朝易东来掂掂自己提着两大包“易医生我就先回去了啊”

自顾自的说，李火旺往楼上走，没有往回看

“没事可以来我这边看看”医生也许想要叫住他，但最后只是这么说

越往上走，他越觉得吃力

袋子那么沉，也不知道里面装什么

应该直接丢在下面的

他昏昏沉沉的想

“咯嘣……”

接近13楼时，李火旺听到了嚼骨头的声音

他撇了撇嘴，腾出一只手拿钥匙打开了门

那只狗是什么毛色？

他不记得了

可绝对不是红的

血红的一团伏在地上，撕咬着什么？

鼻子下意识的抽动，他却什么也没闻到

李火旺僵住了，他感到一阵晕眩

是血吗？那他为什么闻不到血腥味？

狗似乎注意到他了，抬起头朝他呲牙

熟悉的头颅随之出现，尽管已被啃食的面目全非

可还剩下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像被特意留下了一样，黑白分明的，澄澈的，包容的黑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李火旺

“哥，我大学有个活动，你帮个忙好不好？拜托

”“哥，这是我们白莲社隔壁历史社社长诸葛渊”

“小生诸葛渊，还请李兄多多指教”

白衣折扇

龙飞凤舞的天生我才

手

拿着折扇的手

带着细茧的白玉一样的手

“我……诸葛兄，加个联系方式吗？”

“哥，你这样有点老套……”

“好啊，李兄”

微笑

“旁边有人说你大冬天扇扇子有病”

“……小生未妨碍他人”

“你依然把扇子合起来了”

亲吻

“小生以为，我们现在是男朋友与男朋友之间的关系”

“……我脑子有病，还有个女儿”

“无妨，他人也说小生脑子有病”

“白姑娘先前带我见过岁岁”

折扇又打开了

“呜呜呜……”岁岁在哭

“我有病！岁岁是我女儿！她跟着我！”

“你知不知道我在那边做什么！”

“可是我宁愿死，也不想再次陷入幻觉当中！我是真的不想……再分不清了……”

眼睛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悲悯天人的，圣人一样的眼睛

雪白的脖颈

女人掐着男人的脖颈

眼泪流下来了

头颅

面目全非的头颅

被扯乱的黑色发丝和干涸发黑的血里粘在地板上，像死去的线虫

为什么还要留下一只眼睛呢？

为什么不能全部扔掉呢

塑料袋里的东西早已散落，狗见李火旺，站着不动后就欢欣的扑了上去

被剁成不规则状块的躯体，与血水一起躺在地板上和头颅一样安静

因为自己也舍不得

他仿佛才从梦中惊醒，意识到自己该做点什么

可是太累了，于是他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向那个头颅挪过去

红色道袍颜色变得更深了一点，他反应过来一一原来自己也是癫子啊

癫子不想看见诸葛渊了

他拖着那颗不重的头颅，手却颤颤巍巍的

李火旺轻轻用头蹭了蹭诸葛渊，为他合上眼睛

他不敢用力

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黑漆漆的

有发丝垂到他耳边，也许下一秒灼热的气息就会喷洒过他耳边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诸葛渊这样安静的相处

他总是，说话说个不停，除了情爱的时候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亲吻诸葛渊

亲吻一片百合花瓣那样变得冰冷的嘴唇

撬不开诸葛渊的牙关，只好让血位在口腔漫开，像在啃食

他终于闻到了屋子里的味道

原来还有炖了很久的排骨的香喷喷的味道

他挺想吃排骨的

他把诸葛渊的头放到餐桌上，给自己盛了一碗排骨

狗非要扑过来和他抢

于是他一脚踹在狗的背上，把狗踹远了

剧烈的疼痛

也许脊骨传来了碎裂的声音，他忍不住趴在餐桌上

玻璃花瓶里，百合花开了，诸葛渊被摆在花的旁边

诸葛渊的血，诸葛渊带回来的百合花和诸葛渊做的排骨

他闭上眼睛

诸葛渊

诸葛渊死了

诸葛渊终于死了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哀鸣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落到碗里，是血是泪？

饿，太饿了

他大口吃掉看不见的排骨，口感与气味都很清晰

就像往常

诸葛渊是否依旧在看着他

他心中无法控制的生出了巨大的迷茫

玄关处传来脚步声

“诸葛兄？”

“李兄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还要等一会儿的”诸葛渊在笑着说话

“……”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那条变成红色的狗

没有诸葛渊

“季灾”

“我不明白”

为什么诸葛渊一定要死？

“很好，保持住”

狗朝他呲牙，像是在笑

梦吗？

刚刚好像做了很可怕的梦

李火旺坐在床上

面前是一片漆黑

他突然翻身下床

诸葛渊嘶了一声

“李兄，你把小生的腿压麻了”

“你在和我说话，还是在和狗说话？”

“……自然是李兄”

一阵窸窸窣宰声音，身边的床铺瘫陷下去一部分

诸葛渊也坐起来了

他向那个方向摸索着，然后抓到了什么东西

是诸葛渊的手

他摩挲着微凉的，带着细节的手

没有光，但他知道包裹着一节节指骨的皮肤，必然是如玉一般的

奇异的，他总是翻涌不停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了

“诸葛渊”

“……嗯”有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李火旺耳边有清浅的呼吸声，滴答滴答，走动的秒针的声音

“你今天上午有课吗？”

“没课”末了，又补充道“小生才把你从医院接回来……”

李火旺没理他

……

他把头埋进枕头里，有点得意的闷笑两声

“淼淼带岁岁和娜娜去了牛心村……”

“你记得带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