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尖的家丁瞅见不远处的许锦。
然后再兴奋的喊:“三小姐回来了!”
这一句话吸引到了众人的注意,不约而同的转头去找,就看见远处站着的三小姐,旁边还有一个俊俏清俊的男子。
那群人马上簇拥过来,为首站着的是胡子花白,上了年纪的管家。
佯装痛心的捂着胸口安心道:“哎呀,所幸三小姐能够平安无事的归来,欢愉那丫头真没用,居然还能把三小姐给跟丢了,非得好好赏她十几板子!”
欢愉在小姐不见后就急得掉眼泪,此刻的妆哭花了,看到小姐出现又含着热泪。
特别自责道:“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欢愉将所有的错揽在自己身上。
管家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开始问起旁边来历不明的男子,“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欢愉警惕的瞄他一眼,“你是谁?”
许锦正想着编个借口忽悠过去,谢安从腰间上拿出玉牌,彰显着百安皇室的身份。
这个玉牌,只有皇家儿女才能拥有,要是有他人仿造,轻则砍头,重则九族难保。
管家经历过风霜,寻思着这位清俊的主儿不像是上京里的那几位皇子,意识到是最近认祖归宗的公主,听说那位公主不爱红装爱武装。
“您是——万敬公主?”
管家不确定的询问,额头上冷汗直冒。
谢安目光对上管家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视线落的管家额头上的冷汗,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弧度,“怕什么?我也不会挖了你的眼睛,或者拔掉你的舌头。”
用最温柔的笑,说最骇人的话。
这把老管家吓得双脚一颤,汗毛直竖的跪了下来,于是开始了不停歇的磕头请罪:
“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公主恕罪!”
其他的家丁也跟着管家的动作下跪,就怕大祸临头,一下子倒了一片,全部在跪地求饶。
许锦的手藏在袖间,藏在背后扯了下谢安的手,挤眉弄眼的表情仿佛在问,“你在干嘛?”
谢安倾斜身体,“放心,我不杀他。”
“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本宫便饶你贱奴一回。”谢安冷着脸说完话后,对着许锦露出玩味的笑,无声的口型道:如何?
许锦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出头。
“多谢万敬公主的大恩大德。”管家感激涕零的叩首谢罪,也没想到在许府不受宠的三小姐会攀上公主这个高枝,顿时,不敢再轻视,怠慢许锦。
闹了这么一出,许府上下皆知。
先是和嫡母张氏讲了缘由,无非就是自己遇到歹人,万敬公主路见不平赶走了歹人,然后两人一见如故,像是知音,便送了回来。
许锦刚想回院子里休息,就看见姨娘身边的竹翠,似乎等候已久的站在门口,“三小姐,姨娘备了您爱吃的糖蒸酥酪,正在春花阁等着呢。”
翠竹笑语盈盈,势必要请她走一趟。
许锦心有疑惑。
不过许锦敢肯定的是,一定是关于公主伴读的事情。
呵!
她可不相信杨姨娘会变了性子。
春花阁
许锦走在长廊里,隔着窗杦透过细碎的光看到了杨姨娘,正坐在大厅里专心的绣花。
垂下眼眸,仔细的端详着绣布。
随着香炉里的袅袅香烟升起,上翘的兰花指一上一下,针尖刺破上等的绫罗,一幅花开富贵图缓慢的展现,更显得绣娘心灵手巧。
朦胧之间,是岁月静好的画面。
她的母亲很美,夺人心魄的那种美。
生下来的孩子都像她,而自己最像。
可母亲偏偏最不喜她,总是冷冷的对着她,从不关心她的衣食住行,甚至有些事情还是姨娘暗中指使,仿佛二人无任何血缘关系。
许锦踏入门槛,然后做着行礼的动作,规规矩矩的半膝下蹲,“杨姨娘好。”
对方好似才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抬头走过来搀扶。
“锦儿啊,你终于来了。”
杨姨娘的样貌吸睛,气质温婉。
眉目似含情,欲语还休,像是猫爪子,轻轻挠着胸口,心痒难耐。
看到这笑容的许锦浑身一怔,随后将手从杨姨娘那儿抽了出来。
宋怜觉得一切都飘飘然,如梦似的。
杨姨娘也不怒。
杨姨娘温婉柔柔和和的说道:“锦丫头啊,最近过的可还好啊。”
许锦扬起看似真诚的笑脸,道:“都好。”
随后拿起桌上的甜糕,细细品味。
甜到腻死人的糖酪在嘴里化开。
许锦微微蹙眉,太甜了,齁甜。
许锦娇气的很,虽然喜欢吃糖糕但不能太甜,但又不能不够甜,这些全是谢安惯出来的小毛病。
但是看到杨姨娘温柔似水的神情,许锦将腻人的糖酪咽进喉里。
两人唠了几句家常之后,杨姨娘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最近公主要选伴读入宫,你和公主有些交情,不如引荐你艳妹妹入宫陪伴,将来也能指个好人家……”
杨姨娘苦口婆心的说着。
满脸看似真诚的笑容一怔。
果然。
她猜想的没错。
胸口像是刀一样被割开,张嘴想质问却被像被噎着,面对亲生母亲的脸,却说不出来话。
杨姨娘还自顾自的说着:“锦丫头你也清楚为娘出身卑微,也无法为艳艳选一个如意好郎君,可有了公主伴读这一身份,待到来日谈婚论嫁时——”
“所以,利用我和公主说情,对吗?”
许锦一语道破她的虚伪,杨姨娘脸上有一瞬的难堪,又挂着那温柔的笑,“锦丫头啊,你别说的这么难听,你身为姐姐,自然要多为妹妹着想。”
“那我呢?姨娘有为我着想吗?”
许锦捂着胸口质问她,“如今我再过一月我便是十五了,姨娘可为我的终身大事着想过?”
杨姨娘面对质问面露不满,将她的手甩到一边,“所以,你就这么狠心,眼睁睁的让公主伴读拱手让给他人,这个做姐姐的那么狠心的?”
宋怜面对她的指责,甚是生气。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必要再把她当做母亲了!
腻死人的糖酪余味还在嘴里,腻的让人难受,嘲讽的勾起嘴角:“公主伴读名额只有一个,我不可能给许艳的。还有,我就是很自私。”
许锦不理解。
也不想理解。
姨娘有两女一儿,偏偏对五妹妹和四弟弟很好,可偏偏对她是冷眼以对。
啪——
巴掌落在了白皙的小脸上,红了一片。
许锦的话让杨姨娘很气恼,恼羞成怒之下给了她一巴掌,打完之后脸上浮现出隐约的懊悔,然后立马闭眼语调失望:“我就知道你看不得你妹妹好,看不得我过的好。”
再次睁开眼时双眼通红,眼神中充满着埋怨和憎恨,“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过的这么惨。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然我让你做什么,就该做什么!”
许锦直视着她的恨,双眼含泪,捂着被打的脸。
回怼道:“对,我就是看不惯她好,更看不惯你这个贱妇好,我不可能把名额给她的,坚决不会!!!”
许锦说到后面音量变大。
“杨姨娘,我劝你最好别来惹我,不然……”
许锦狠厉的看着杨姨娘,黑瞳如墨般,让杨姨娘感到害怕。
杨姨娘故作镇定,说道:“不然怎样?杀了你的亲生母亲吗?!”
许锦无言。
甩袖,走到门槛处,回头。
“今日之事,你若敢说出去,那我也不再念及母女情分!”
上一世的她,只会认为自己那里做的不好,所以姨娘才不会喜欢自己。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许锦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不再是从前那个胆小怕事的懦弱者。
而如今,她要靠自己,飞黄腾达!!!
现在的第一目标就是——创建一个酒楼。
因为酒楼,一是赚钱快,二是可以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三是更好认识江湖上的名人。
但创建酒楼需要钱,大大的钱。
她作为一名庶女,没那么多的钱。
找谢安是不可能的。
因为,她不能让谢安知道她在外边开了个酒楼。
但是每个酒楼里都有几个背景实力强的高人啊。就她一介柔弱女子开的了的?
所以许锦想到了和自己关系挺不错的纨绔子弟——王嘉君。
王家,镇国大将军王卫国的嫡长子,出生即巅峰。
许锦和王嘉君算是名义上的青梅竹马,有些交情。
所以找他是可以的。
…………
锦心酒楼内——
王嘉君翘着二郎腿,懒散的靠坐在椅子上,“你当真要开酒楼?”
许锦点头,:“到时候酒楼赚了大钱,九一分。”
正在喝茶水的王嘉君听到这话。
“噗!”
茶水被他吐了出来。
“许丫头,不亏是你!小时候抠门就算了,长大了还这么抠门!”
许锦微微蹙眉:“迫不得已罢了,若不然,八二分?如何?”
王嘉君一直都知道许锦过的不太好,所以平时待她也不薄。
另外,王嘉君也不缺钱,装作一副心疼模样说道:“算了算了,九一分吧锦丫头,到时候你开的酒楼赚了大钱,可要请我吃饭啊!”
许锦被逗笑。
“自然要请你吃饭。不过——”
“不过什么?锦丫头你直说好啦。”
王嘉君追问。
“到时候掌柜你就请一位算数厉害的人来吧,以及一些大厨……”
王嘉君拍拍胸脯,自信满满道:“放心吧锦丫头,我会搞定一切的。”
“到时候,酒楼名就叫……春和楼。”
“好!”
……
许锦回到院子里,桌子上则是叠的跟小山一样高的物品。
悦心正在清点着各个院子里送来的东西,抱着一匹色彩鲜艳的绸缎:
“这颜色太花俏,主儿估计不喜欢。”
揉着屁股蛋的欢愉委屈巴巴,虽然小姐平安回来,但是奴才该罚还是要罚。屁股挨了好几板子才放了回来,听到悦心的话气嘟嘟的瘪嘴:“往日也没见她们上心,结果跟万敬公主有点交情,就紧巴巴的赶上来。”
许锦早已擦完泪,淡然的走过去。
正不满嘟囔着的欢愉,“不就想借着小姐攀上公主的金枝,要是小姐没有公主出手相助……啊,小姐,您的脸怎么红了?”
注意到许锦脸上明显的红印,似乎是刚打的。
这一嗓子吸引了悦心的注意,那两人赶紧围了上来,不约而同的露出狐疑的神情。
“小姐,怎么脸上好端端红了?”
“不会是杨姨娘又给你脸色看了吧?”
许锦听到那个名字就觉得心凉,视线落在堆成山的礼物,“这些,是谁送的?”
许府的姨娘众多,所以送的礼也多。
“这个是湘水阁赵姨娘送的,好像是珊瑚红多宝簪,这一个又是梧桐苑里谭姨娘送的,说是给小姐做两身新衣裳,另外还有这个翡翠,说是打磨之后能做好几套头面……”
悦心说话间举着各个姨娘送的东西。
欢愉那丫头说去拿鸡蛋后,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也没再管屁股蛋子被敲的多痛。
许锦面对这些东西不为所动,但是悦心没见过这些好东西。
也不理解自家小姐怎么闷闷不乐,若是因为杨姨娘的缘故,更是奇怪,杨姨娘从来不给好脸色,小姐不应该早就习惯了?
“小姐,收了礼怎么看着不开心?”
悦心试探性的问着,许锦的视线痴痴的落在堆成山的礼品上,眼神逐渐放空,再到呆滞。
本该恨着的人,却想好她以后的路。
本该爱着的人,却巴不得她死了。
什么是爱,什么又是恨?
谢安她好像爱自己,又好像不爱。
她的爱刚好能让她在痛苦的清醒和自觉的麻木里摇摇摆摆。
谢安只觉自己窝囊的很,明明是谢安亲手杀了自己,偏偏对谢安却恨不起来。
啊啊啊!
算了不管这个了。
半响——
“有什么好开心的。”许锦对于那些示好多东西没再看第二眼,望向窗户外面已黑的天色,感受到窗外透来的阵阵薄凉,嫌恶的说着,“放到库房里,以后都不要拿出来。”
悦心听后脸上一瞬间的喜悦,随后立马低下头掩面,用着尽量稳定的声音:“诺。”
悦心拿东西离开的时候,欢愉握着热鸡蛋跑过来,满目皆是怜惜,“小姐这脸红了一片,肯定是疼坏了,这是怎么搞的呀?”
温热的触感滚在脸上,许锦面如死灰。
欢愉小心仔细的滚着,心疼道:“小姐的容貌倾城,若是脸上留下印子多可惜,将来也择不到好的夫婿,那该怎么办?”
许锦觉得被石头压着,感觉要窒息。
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声音沙哑,“色衰而爱驰,更何况,我又不仅仅只有容貌。”
说完后肩膀轻颤,欢愉捂住嘴眼神流露出懊悔,随后又伸手轻拍自己的脸,“是不是奴婢有什么话说错了,平白无故的惹小姐不开心了。”
“……想来,我也只有容色了。”
许锦自顾自的说着,满脸皆是苦涩。
……
翌日
许锦一身青色素裙,也就袖边裙边些许莲花花样点缀,梳着平易近人的堕马髻,再配上两根白玉簪子做点缀,还有朵素银花后再无装饰,却衬得她肌肤如雪,清丽动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左半边脸略红些。
走路时抬眸抬头直视前方,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她正躲在门后听着爹娘二人的谈话。
“妾身想借怜丫头的光,把咱们的艳艳送进宫去,一来可以广结门路,二来多与那些皇子亲近些,配个良人。”